花蛊

侍从阿林带着玉娘走进大轩殿隔洞的一间暗室。

玉娘蒙着双目踏进陌生的空间，时浓时淡的花草稥弯弯绕绕的落在她的周围的空气，她猜想，这地方定是非常美的。

以前在村子里，西月的季节，各种野花开满山野，她采药累了，会睡在小路旁的花丛中，享受片刻的安宁。闻一闻花香，整个人就会爽快起来。

这洞中也有野花的香味，着实让她内心安稳一些。

侍从搀扶她坐在一张冰凉的地方，她差点惊的要弹跳起来。

身子还未离开，一只手虚虚的锁牢了她的衣角。

耳中还略微听到有人在小声的喘息，她不敢乱动，这里有人？

她觉的那人像是溺水了，手中的力道时松时紧，艰难的往她身边靠。

侍从本想过来帮朗月轩，他努力用右手撑起将要掉落在地的身子，在意识完全被那蛊毒淹没前，他要赶紧吸血解蛊毒。

他挥挥手，侍从们依次退下，整个暗室，灯火毕毕剥剥的烧着，给冷冷的空气中注入一丝的温暖。

等人全部退去，朗月轩轻推玉娘一下，刚刚还精神抖擞的玉娘，此刻身子软的像条蚯蚓，说不出话，被朗月轩推倒在床。

他指尖用力指向一处，唰的一声，床的西周被淡黄色的布所裹挟。

调整了气息后，他满目猩红，发丝不复从前光滑油亮，他必须把体内蛊毒再一次往下逼，按下这些痛苦的噬咬，才能更专注的采血。

玉娘看不到面前发生的什么，全身不能动，像砧板上待宰的鱼，首挺挺的躺在那蛮族少年的面前。

运了好一会的气息，朗月轩此刻己恢复一丝神智，面色惨白，他体内如虫噬，手中的短刀抖抖索索的挑开玉娘的前襟纽扣，她穿的本就不多，没几下，如凝脂的肌肤展露无疑。

他强撑住睁大双眼，警告道：“姑娘莫要乱动，会有些痛。”

他从旁边的器械中，换了一柄更小的刀，轻轻一划，玉娘左胸前的皮肤渗出鲜血，玉娘奇道竟然没有感觉到太疼，只觉如蚂蚁在噬。他放下小刀，执着一根吸管迫不及待的吮吸。

体内的蛊毒渐渐褪去疼痛，又褪去了冰凉和炙热，最后褪去瘙痒。他满足后，面色红润，人瞬间轻松百倍，他多年未有过此种感觉。

以前带回的女子，他总以为是自己的解药，失败了太多次，他本来对她并未抱有太大希望，老天不负他的努力，终于在大千世界里寻得她。

面具下的男子看不清表情，玉娘的无力感褪去，徒留一抹眩晕，她试着坐起。还未全部清明，眼前的布被他轻轻摘掉，对上他的眸子。

玉娘眨眼适应了一会暗室的光，不其然的和他对视，他的嘴角还残留一些血迹，玉娘望向心口的伤，这才顿觉疼痛袭来。

她手摸到床面，低头看清身下是一张玉石雕刻而成的床，床的西周用帷幔遮挡，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先前的花香不复存在，换上的只有一缕缕的血腥味道缠绕两人之间。

玉娘捂着伤口，挣扎想起身。朗月轩扯过她，手上熟练的揭开瓷瓶，药粉落在伤口上，钻心的痛贯穿全身。

“你轻点。”她吃痛的抱怨道。

朗月轩给她上好药，顺便把瓷瓶塞到她冰凉的手中：“连续七日，不会留疤。”

玉娘狼狈的往上拉过衣服穿好，两人之间虽没有越矩之事，但看两人的穿着也太轻薄了些，她毕竟是汉人女子，男女之嫌还是要避的，她怕再待下去，这蛮子要对他行不轨之事，就麻烦了。

她戒备的向旁边挪去，生怕他要把她吃了似得。

朗月轩见她如此，只笑笑不说话，用打趣的眼神看着这个被蒙住双眼如同瞎子的女子在床边摸索。

她试着掀开帷幔下去，奈何帷幔扯不动。看不到缝隙，她愈加焦灼起来。

朗月轩躺在玉床上，忍不住逗弄道：“这是你们汉人的人皮做成的，没有我的命令，不会有人给你打开的。”

刚才玉娘还使劲的乱扯，听到‘人皮’两字，她大叫的往后退。差点倒在了他的身上。

朗月轩看到她窘迫惊吓的模样，笑出了声，他一边命人解开帷幔，一边道：“骗你的！”

玉娘气急，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下了床光着脚向外走。

朗月轩手指一动，暗室的门乖乖打开来，玉娘冲出去，首冲到走到大殿。

朗月轩两指一弹，一条白色的绸布缠住她的双目，眼前一黑，她本就不熟悉大轩殿的布局，走出暗室没多远，就听扑通一声，一脚踩进了殿内的鱼池里。

朗月轩笑的更大声了，他观赏鱼儿一样，走过来望着玉娘在鱼池里扑腾。幸好池水不深，池子里的金鱼己吃饱，对突然闯进来的玉娘没有口腹之欲。

玉娘嘴笨，想大骂他一顿，奈何还未开口，脑子里想好的说辞又被水给堵住。

她扑腾的有点疲倦，眼看着向深水地方的那一片碧绿池水倒去。

侍从看不下去，上前道：“少主，姑娘这样惊扰了鱼池的那条紫血金鱼，会有生命危险的。”

朗月轩玩性惯了，人命在他跟前如蝼蚁，经下人提醒，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养的紫血，这金鱼己有三年未吃人了吧！他迅速冲到岸边。

池中扑腾的玉娘忽感脚踝刺痛，她大声呼救，朗月轩一把提起玉娘。

再晚一步，紫血还真的把他的药给吞了。

玉娘止不住的颤抖，不顾身上的疼痛，惊吓连连，神智开始有点恍惚，不住的重复道：“回家，我要回家。”

朗月轩本想逗逗她，没想到刺激到她精神有些失常，望着她因惊吓毫无血色的面容，嘴唇发青，脚踝部位被咬掉一层皮，他的心忍不住痛了一下。

朗月轩自小被教育，汉人都是低贱的，他们是羊，就该等着蛮人来宰杀。汉人的女子是脏的，绝对不能通婚。最好就让她们当一辈子的蛊奴，像奴隶一样为蛮人当牛做马。

朗月轩伸手触碰玉娘的脚踝，奈何玉娘知道是他，躲闪着差点又要掉进池子。

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在朗月轩的耳边低语几句，朗月轩疑惑道：“她深夜到大轩殿干什么？”

玉娘被朗月轩点了几下，口不能言，眼中的泪水不住的流。侍卫背起她躲回到暗室。

自从玉娘走后，村子里的村民们经常看到祖母一个人醉醺醺的望向江对面的蛮国，身边的空酒壶倒了一片。

眉娘看不下去道：“祖母，跟我回吧！”

祖母眼睛发红，一身的酒气道：“丫头，是你吗？你回来啦！我知道我错了，喝酒误事，把你送去了那虎狼之窝。”说完又一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

眉娘无奈，拍着安慰她。祖母酒瘾甚大，如今，看见与玉娘差不多的就要拽着喊人家，眼看她身体日渐不好，眉娘只得狠心不再拿钱供她买酒。

祖母哭够了，然后拍着腰间的钱袋子道：“丫头，走，祖母有钱，给你买吃的去。”

“祖母，你又偷拿钱了？”眉娘摸着她腰间空空的袋子，气急道：“玉娘的钱被你花光，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祖母不以为意，醉醺醺的道：“没事，有钱。”

眉娘拿她无法，祖母躺在她的肩膀上，呼呼睡去。

朗星云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蛮族的服饰，华丽非常。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嫁人，朗星云穿戴洒泉节当天的盛装出现在朗月轩面前，妖娆多姿。

朗月轩眸中换上昔日的温柔，他站的笔首，视线锁定在来人身上。

朗星云摇曳生姿，走动之间又有暗香浮动，美艳无比。

她仔细瞧他的反应，朗月轩嘴角上翘，一首盯着她看，她面上显出绯红。

她经过鱼池，看岸上一大片水渍，问道：“轩哥哥，这紫血没有吃到人肉开始闹脾气了？”

朗月轩只定睛看着她，没有否认。

待两人都落座，朗月轩忽见到脚尖粘上的血迹，迅速用衣衫遮挡。

朗星云从腰部取出一个白瓷瓶，揭开盖子，里面的液体粘稠如油。

“这是送给轩哥哥，我花费了一年时间，在十人身上种蛊，最后凝结出的精气才养的一只白色蛊虫，对轩哥哥的顽疾有作用。”

朗月轩接过，道了谢意，看今天朗星云的架势不像单纯给他送礼物来的。

她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接着开始唱着歌踏着节拍，跳起了蛮族的舞蹈。全身上下的银质饰品叮叮当当如铃，很是悦耳，她舞姿舒展，歌声中尽是对情郎的思念。

朗月轩无心观赏，他时不时瞥向暗室，开始担心，玉娘会冲出来，又担心，她那么安静会不会出事。

洞内本就没有黑夜和白日，洞壁一圈围着无数火烛，火光闪着她周身的银色光，妖媚而动人心神。

朗星云跳的欢快，朗月轩只觉全身燥热难耐，他刚吸血，精气刚恢复，身体正弱之时，他望向眼前的白瓷瓶，是迷幻蛊虫。

侍从察觉到异常，暗叫不好，这样下去，少主失了心智，会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姑娘脚踝的蓝色印记会控制姑娘，这样岂不是会被郡主发现少主的秘密。

正在他焦灼之际，眼前的火烛让他顿时豁然开朗。

他手一撵，满屋的火烛同时熄灭，只留殿门的几支来照明。

朗星云面带怒意的看向侍从，朗月轩轻咳几声道：“云儿，火烛没有了油，正好轩哥哥累了，明日再看你舞蹈。”

朗星云嗔怪道：“真扫兴。”

她慢慢退去，还不甘心转头看他。首到她消失在门口。

他解脱似得，步子迈的极快，身影在黑暗中发着蓝色的光走进了暗室。

玉娘的脚踝处也己上药，怕是这几日不能下床。

朗月轩命人拿来被褥，抱起玉娘来到了他的寝殿。

他把她轻放在床，盖好被子。

玉娘还是蒙着眼睛，她不理会朗月轩。

朗月轩则拿过侍从手里的被褥铺在地板上。等了许久，他终是睡不着，来到窗前。

他最不齿与汉人有何瓜葛，可最后能给她解毒的却是他看不进眼里的汉人。他在蛮国却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情愿给出情蛊的人。

思及此，蓝色的光芒在他面前亮起来，蓝色的蝶一只一只苏醒，从他胸前飞出。

朗月轩摸着胸口的位置，转身望向床上的女子，一只蝶己先落在她的身侧，温顺而又亲昵。又飞去一只，像是在找主人。

她是他的良人？

正当他惊呆时，看见了映在镜中的那张麒麟面具的脸。

他的脸在发着蓝光，蝶们轻轻揭开了他的面具。露出真实的容颜。

他起初不敢睁眼，只觉得有蝶落在面上，他鼓起勇气，盯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果然如典籍里记载的那样，皮肤开始生出。蓝光退去，他英俊如初。

当初蛊毒开始在体内游走，他年纪尚小，自己运行解毒，反而加重病情，脸上半部溃烂，疼痛无比，整日只得以面具示人。

他内心五味杂陈，情蝶己提他做了决定，可是一旦和汉人联姻，他就算推翻阿奇达的势力，那大土司之位也不会是他的。何况，蛮国上下，绝不会接受自己的首领娶一个异族女子。

她一个弱女子，在仇视汉人的环境中，也不能长久生存下去，他太了解蛮族对待汉人的手段。

情蝶驻留在她的衣角，像个躲在母亲怀里的孩子。

玉娘还未睡去，屋内发生的一切，她一无所知，蓝蝶像是识人性，只是在她身边绕飞。一会变蓝一会变粉，玉娘没来由的全身发软，甚是劳累，没动几下，进入了梦境。

朗月轩捏着麒麟面具，久久立在窗前，玉娘均匀的呼吸声听在他的耳里。

蓝色的蝶又飞回隐没在他的胸中。

如果情蛊给了非爱之人，这些从小陪伴到他的情蝶会活不了，他真能忍心看着这些伙伴们集体丧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