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道玄剑

一场大雪，在一个宁静的夜里，悄悄地下了起来，下了三天三夜，一刻不停。

首到覆盖了村庄屋舍，山川田野，有些不太坚固的茅屋，也被这突然降下的大雪压毁压塌。

这场雪下得十分的诡异，天地间只剩一片素白，空气中充斥着压抑的气息。

本就清闲的人们，越发无事可做，趁着下雪带来的不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茶，谈古论今。

保长的家里头，此时就聚集着五个人，正聊着一件诡异的事。

“大伙儿是否还记得，十六年前的那场大雪，比这次的还要大，把咱们村里的狗子给冻死了。”

“你尽胡说，狗子那是被天收了，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那天，我半夜里起来小解，正巧看见天上来了一道乌光。”

“别扯了，那道乌光我也看见了，不过……好像不是奔着狗子家里去的吧？”

“就是嘛，胡大嘴，你确定看见乌光去找狗子了吗？”

“我……”

看见那叫做胡大嘴的大汉被问得哑口无言，众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唐乾正独自在雪地里行走，目光呆滞，费力地挪动着脚步。

厚厚的积雪没过膝盖，冰冷着他的大腿，仿若要阻止他前行，而他好似没有知觉，又好似生来就不怕冻。

对，阿伯告诉过他，生他的那天，也是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那是唐县城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大雪。

阿伯说，下雪天出生的小孩，不怕冷，很耐冻。

阿伯还说，那年是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说他生辰八字硬，生来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唐乾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要走到这雪地的边缘去，又仿佛他永远都走不出去。

太阳出来了，冰雪也化水了，悄悄地沁入大地。

唐乾依旧在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太阳消失了，他心中的冰雪，似乎再也化不了了。

人们看到的，仅仅是一个痴呆麻木的灾星在流浪，没有人关心他在想什么，他是否会被冻伤。

相反，看到这样的唐乾，人们脸上的表情略有宽慰，仿佛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渐渐地，人们都说小软疯了。

于是，几乎所有看见唐乾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只有绰号大瞎子的唐招福， 偶尔来到他的跟前，推搡羞辱一番，玩累了之后，才开心地离去。

当然，还有唐老三，每天到了饭点儿，都会来村头的大路上找他，然后拖着他回家。

一路上啥都跟他说，而唐乾只是听，什么都不说，他不想说话。

自打醒来之后，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

不知不觉间，腊月己经过去了大半，村子里的交年节，是十分讲究的。

人们早早起床，女人们换上鲜艳的衣装，精心地梳洗打扮着，汉子们也都托着各式的门神，往自家大门上贴，有的是钟馗，有的是虎头。

生怕贴迟了，灾星会跑到自己屋里来。

孩童们却是有模有样地冲着灶台磕头作揖，然后抓一把灶糖，活蹦乱跳地跑去门口玩耍了。

他们都想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因为母亲告诉他们：不许让那个疯子小软，接近咱门口。

随后的几天，唐乾也很少出门了，因为路上的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躲着他，而是转为用口水与木棍来攻击他，甚至那几只土狗遇到他，都比以前要多吠几声。

老三发觉这些异常后，就对唐乾禁足了，尽管老三的心很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夜。

爆竹声是从辰时开始响起的，稀稀落落，响个不停，这声音传到唐乾的耳朵里，就如同老三的话语，喋喋不休。

太阳刚刚升起，人们就忙碌了起来，扫庭院，钉桃符，贴春牌，穿新衣，挂红灯笼，祭祀祖先。

个个欢天喜地，户户其乐融融。

像是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唐乾的双目也开始放光，呆坐在唐老爷子客房里的木床上，他看到了。

娘亲柔和的目光向他望来。

被烧成了火人的爹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放入了水缸。

阿伯放下手中的藤蔑，笑呵呵地说着些什么，伸手又要敲他的后脑勺了。

一个阿伯，又一个阿伯，一个又一个……

视线渐渐模糊，他的心被深深刺痛着，所有的这一切，他一个人承受！

屋门被推开，老三端来了一盘角子，唐老爷子拿来了一个新做的灵牌，放在唐乾面前的桌子上，示意他磕个头。

呆呆地望着灵位上的字，

“唐仲伯之灵位”

唐乾双眼通红，默默地流下了一行血泪……

热闹了一天的唐家庄，终于在夜深后冷清下来，所有的人都沉沉入睡，似乎再次醒来，都会有各自的奇迹傍身。

唐乾一扫往日的颓废落魄，目光炯炯，手里紧握着玉笛，大步走到院落的中央，对着唐老爷子熟睡的屋舍，深深一拜。

站在阿伯院子的废墟上，唐乾跪下来，一个头磕在满地的灰烬里，许久许久，起身之时，他默默地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装进一个小布袋里。

那是一把被妖火焚烧过的土，己经不再是深黄色。

此地再没有什么可让他留恋了，阿伯的住处己被烧得精光，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遗物，他能带走的，只有对阿伯无尽的思念。

只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离开村子去闯荡，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心中怀着无尽的愤恨，却又不知道应该去恨谁！

村口的大路上，一个萧瑟的身影，走进了深深的夜色里，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唐乾走了，他要去寻找一个真相，或许此生都不可能找到的真相！

他隐隐记得，大火吞噬父母的那天，他脑海里的乌光第一次有所感应，扩散出体外，化作波纹奔向茂山山顶。

而烧死叔父婶娘的那天，他撬开了巨石下的洞口。

以及这次，他下到地穴，找到了那颗雾珠，阿伯却丢了性命。

这一次又一次，真的只是巧合吗？

唐乾不信！

他也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