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成囚

“说到感谢，”越漫说，“我觉得一个始终心存的感谢的人，生活不会亏待它。天天抱怨，会把内心最后一点点感谢挤掉后，生活就会变得苦闷。”

“说一下，冬天怎么捕鱼吧，”越漫说，“那可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呀。”

管承志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其实那是一种仪式。”他朝越漫笑笑。“也许是这么一个道理：我们相互协作，获取共同需要的食物。人与人之间就有感谢之情。比如说——可以把这种感谢叫做感恩。就是因为有了感恩，我们彼此信任，度过那段饥饿。并不觉得痛苦。这么解释，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

“管哥，我要把我的这块山谷改造成西季如画。我的名字叫越漫。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浪漫过呢！”

“我第一次听，开发旅游项目还有这么有趣的理由，”管承志格格笑了。“这是你的目的？”

越漫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不了解李李。她支持我的决定。”

“真是好运气。”

他走近云朵园入口处，可以看到那株银杏树郁郁葱葱的树冠。

“幸运吗，”越漫轻轻说，“其实，在遇到她之前，我并不觉得自己运气好。运气差极了。刚刚记事母亲就走了。继母还好。我父亲对我非常严格，很少见他，他很了不起。”

“我觉得在，你缺少点什么。”

越漫点点头。“少了一些亲情。后来我父亲把我送进军队，守边境，很苦，见人少。”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过一会儿，越漫接着说：“我离开军队，回到家，父亲也走了，只剩下弟弟。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为什么？”

“同父异母，从小他就和我争。后来李李来了。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想亲近的气味。一切都变了。我的世界变了，觉得每个人都可爱。每天早上起来就想着能为李李做点什么。我拥有无穷的希望。”

“我理解，”管承志说。“就像小狗终于爬回了窝。”

“这一切都来自一个受了伤的弱小的姑娘。”

“是你内心的改变吧。”

“不，是李李带来的，她给我希望。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建花园了吧，西季如画的花园。我得感谢她带给我一切。我要把云朵园建成世界上最漂亮的花园，让她住，让她永远年轻。“

管承志咽了好几次口水，他说话时嗓音有点嘶哑。“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他说，”假如你认为我是你朋友的话，我想对你说说我内心的想法。”

“说来听听！”

管承志淡淡地说：“我结婚20多年，婚姻就像核桃壳，只有经过打磨才能发亮。一开始就发亮的瓷器，是易碎的。”他的声音有些激动。“我觉得感恩或感谢，是共同的事情，不是一方向另外一方的单向发力。那样只将对方推得越来越远。只有共同用力，才能相拥在一起，才能走得更远，才能有时间享受美妙的花园。我应该提醒你，你的感情太浓烈了，积累几十年的感情，应该慢点用。”

“你不了解我，或许我不该和你聊这些。”

“这是我做朋友的责任。有的女人是瓷器，有的女人是陶器。我希望你能看清本质。”

他们到了银杏树下。越漫说：“她就在那儿，坐在外面。”他喊道：“李李，我们要这儿建一大片玫瑰园。”他又兴奋地回过头说：“她快要生了，一定要来喝喜酒呀。”

“真替你高兴，”管承志说。

由于新房子还未装修好，老孟在室外银杏树下摆开饭桌，太阳落进山里时，桌子上己经摆满了，有烤羊腿、炸合菜、蒸山药、凉拌菜、豆腐虾子汤。桌子中央放着一瓶酒。他们坐在桌子前聊天，等李李雅群出来。

她小心翼翼走着，安安静静，眼睛盯着地面，却又不是在看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穿着宽大的裙子，依然显然肚子很大。她的神情安静沉默，两手十指交叉，放在向前。她到了桌子前才抬起眼睛，先看了看管承志，再望着越漫。

越漫替她拖开椅子。“你还没见过管哥吧，这段时间可给咱帮了不少忙呢，”他说。

她微微笑了笑说：“谢谢。”

管承志一首打量她。“快生了吧，肚子这么大一定是男孩。”

厨房上空的炊烟还未散尽，霞光渐暗。白酒在推让下，半瓶下肚。管承志似乎听到了几场狗吠。这才他发现只有他一人说话，只要他一住口，就能听到狗吠声。李李雅群在吃一片烤羊肉，削下轻薄的一片，放在在鼻子前嗅一下，再用她小而尖的牙齿咬住羊肉，整个过程一首盯着盘子。离的很宽的眼睛毫无表情。管承志打了一个冷颤。

“你不冷吧？”越漫问道。

“冷？不。这酒不错，就是有点烈。”

“我再敬你一杯。”

饭桌上又沉默了。

“你喜欢我们这儿吗，弟妹？”

“什么？哦，喜欢。”

“喜欢就好。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大约再过六周，”越漫说。“你弟妹，她话少，来我们喝酒。”

“有时候说话少，很说明问题，”管承志说，他看到李李雅群眼光猛地抬起来又垂下，前额伤痛的颜色好像深了一些。她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如你极愤怒时抽向对方的一巴掌。管承志被她的表情中断了下面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潮湿的洞穴里摸到了一个湿湿软软凉凉的东西，紧张感向他袭来。

李李雅群在用牙齿磨一块肉。管承志从没有见过这样吃东西的。她咽下后，用小小的舌头舐了一下上嘴唇。管承志觉得不对劲，不舒服。他看了越漫一眼，只见他瞅着他妻子，满脸的幸福。这时，饭桌上静悄悄。

管承志想打破沉默，他谈起这几年乡村的变化，谈孩子做什么工作。但是他发现越漫和李李雅群都没有听他讲。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