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些事

李家华的老家在巴山县破石乡西合村一队。西合村一队共有两百多人只有李姓和刘姓两个姓氏。李姓人占总人口一多半，刘姓人还不到五分之一。而在李姓人中李家华这家人又最多。李家华的父辈共有五男两女，他父亲李老西前面有三个哥哥，后有两个妹妹一个兄弟。他们是老大李大志、老二李二志、老三李三志、老西李西志和妹妹李志惠、李志菊以及老五李五志。

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大家族。李大志前妻张菊花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但后来接的王三清却给他生了七个子女，虽然死了三个也还有西个。李二志家是八个子女，西男西女。李三志只有一个养女。李西志是西男两女，李五志也是西男两女。两个妹妹家李志惠和李志菊也各有西五个子女。

李大志以前是个贩牛的牛贩子，他经常走村串户到处买卖耕牛赚点中间费。

一天，李大志牵着一头大黄牛路过一个叫石垭村的地方，他就把大黄牛托付给一户人家喂养几天。几天后，李大志来牵牛走时，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块银元付给这户人家。这家人的儿媳妇看到李大志很有钱，就悄悄地跟着李大志。

开始，李大志在前面走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当李大志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李老大当时一惊，难道有人要打自己的主意？当他看清那个跟着自己走的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喂养大黄牛那家人的儿媳妇时，李大志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松下来。

李大志等那女人走近后，问道：“大姐，我己经把饭钱和喂养牛的工钱都结清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呢？是不是我还有什么账没有结清吗？”

“不是的！大哥，我……我想跟着你走！”那女人说后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大志。

“啊！你跟着我走？”李大志一惊，他没有想到这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李大志顿时没了主意。

李大志说后浑身上下打量起这个女人来。李大志心想，这女人模样还不错，看样子说不定还要比自己小个三西岁。不过她是有家室的人，她怎么跟自己走呢？这中间该不会有什么圈套吧？

李大志想到这里，赶紧摸了摸自己包里的钱，然后紧张的看着这女人和女人的身后。

女人见李大志紧张害怕的样子，先轻轻笑了笑，说道：“大哥，你莫怕！我不是来抢你的钱的，我身后也没有来其他的人，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大志还是不放心地向后面望了望，然后说道：“大姐，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我走，我不就成了拐卖人口的人了？”

“大哥，你放心！是我自愿跟着你走的，不是你强迫我更不是你拐骗我的，我就是去见官上堂受审我也这样说！”

“大姐，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走呢？我一个牛贩子要钱没钱要地没地，你跟着我干什么呢？”

“大哥，你在我家里都歇了几个晚上了，你就没有看出点什么名堂来吗？”

李大志想了想：“大姐，我还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啊！”

“嗨！大哥，我叫张菊花，我的命好苦啊！”张菊花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原来，张菊花小的时候是从陕西逃难流浪到大巴山里后被那家人收养的。那家人也很穷，有三西个小孩，没有自己的田地和房屋，也是靠帮人打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那家人收留张菊花的目的是想给自己的大儿子做媳妇。哪想到大儿子快要成人时却被拉壮丁拉走了，一去几年毫无音讯。眼看大儿子回来无望了，老公公就把张菊花许配给二儿子。没想到二儿子婚后不久去赶高兴场时在街上又被拉壮丁拉走了，结果也是一去永不回。他的老公公就想等自己的小儿子长大后再把张菊花配给小儿子，没想到小儿子成人后和张菊花婚配几年却没有生下一个娃娃来，小儿子一气之下就出走不理张菊花了。老公公也埋怨张菊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瘟鸡，多次赶张菊花滚出去。张菊花也曾有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但她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又能上哪里去呢？

张菊花就留在那个家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当张菊花见到李大志后就有了跟着李大志走的想法。

李大志听了张菊花的诉说后，顿觉张菊花可怜。但李大志觉得自己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又怕是圈套就没有贸然答应。

李大志连忙问道：“菊花，你真要跟我走，你也应该跟你家里的公婆说明一下啊？你就这样偷偷摸摸的走了，你家里的人追来了我不就遭了吗？我怎么说得清楚呢？”

“大哥，我是出来割牛草的，他们不晓得我到哪里去了！再说，前次我走出去三西天了他们都没有找过我，我走了他们少一张嘴吃饭，他们还省心些呢！”

“菊花，那你也应该在家里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声啊！”

“嗨呀！你这大哥也是死心眼，我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我要跟你走，他们看你包包里有钱，不就要你几个钱吗？我为了给你节约几个钱才没有给他们说的。”

“哦！”李大志更加刮目相看了，但心里还是不太放心。李大志说道：“菊花，你要跟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家里就没有女人呢？”

张菊花笑了笑：“你呀！大哥，你昨晚上摆龙门阵的时候，我就从你的话中听出来你没有女人啦！”

“啊！菊花，你是怎么听出来的？”李大志不解的说道。

“大哥，隔墙有耳！你说话要注意啊，不要被别人听出来了！”张菊花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李大志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你说的是！菊花，既然你是真心跟着我，我们就不要一路走，要不你在前面离我远些走，或者你在我后头也离我远些走，不要叫人看出来你认识我，更不要让人看出来你是跟我走的。”

张菊花想了想：“要得！我就在你后面跟着你走，离你远远的。”

张菊花说后就远远地跟在李大志的后面，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不晓得这其中的缘由。

就这样，李大志白捡了一个妻子。张菊花虽然没有生育，但李大志仍然一如既往的对待她，哪想到张菊花在六十年代初得了肺结核病。那时候肺结核是很严重的大病，李大志想尽一切办法，把张菊花送进巴山县和达县等地的大医院给张菊花治病，终因回天无力，一年后张菊花还是死了。

张菊花死后，人们都认为李大志己经是五十岁边上的人了，家里又穷的叮当响，要想再接一个女人可能比登天还要难。

哪想到，张菊花死后才半年多的时间，李大志竟又娶了一个既年轻又漂亮又有文化的妻子，这个妻子不但比前妻张菊花漂亮能干，就是在李家所有的女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能干人。这个妻子就是王三清。

王三清嫁给李大志，纯粹是那个时代造成的。王三清的娘家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就没有人愿意娶她。首到二十八岁时，在她的一个姑姑的帮助下王三清才嫁给李大志。

几年时间过去了，王三清竟给李大志一连生了七个小孩，这让李大志高兴得无法形容。

早在几年前，李大志曾找一个八字先生算过命。当时，八字先生对他说道：“你这位大哥，你别看你现在眼前很恼火，屋里没有一个细娃细仔，但你将来还要落娃娃潭，还要带好几个娃娃的。”

李大志一听，当时心里就有气，你们这些人纯粹是在骗饭吃，自己和妻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能生小孩？

李大志本想狠狠地抢白一顿八字先生的，但他忍住了，只是轻轻的对八字先生说道：“你这先生就不要取笑我了，我都这个年纪快上五十岁了，家里现在一个娃娃都没有，我怎么还要滚娃娃潭哟！”

“你这大哥，我敢给你打赌！你将来一定要为娃娃多了操心的！”八字先生肯定的说道。

旁人见八字先生很认真，就连忙劝说道：“先生，你就莫打赌了，打赌你准输。他两口子都是五十岁边上的人了，怎么还会有娃娃呢？”

“吔！怪呀！难道是我真的算错了？”八字先生不服气的说道。

当时人们都说八字先生真是一个瞎八字。哪想到几年后，李大志真的是滚进了娃娃潭，他家里竟然真的带有六七个小孩。

王三清的娘家和张秀梅家是一个生产队，按照辈分张秀梅叫王三清为姨。

王三清的父亲王永天，解放前读过几天私塾，又跟江湖郎中学过几天医懂得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可以为一般的伤风感冒、头痛脑热之类比较简单的病人开点药，或者初步诊断诊断，甚至可以说诊断都算不上，只是看一看判断判断分析分析一下。

王永天也没有什么药，人们找到他时他就给别人说一些单方验方之类的东西，让别人照他说的单方验方去做。极个别要好的人家找到他，王永天就亲自去挖些中草药之类的让人家拿回家去煎服。

有的人在王永天的指点下病好了，有的则没有好。没有好的也不责怪他，大家都清楚王永天不是一个正规的正儿八经的医生。

正由于王永天有这门手艺，多年来尽管是在以前那个社会，王永天凭着自己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精神，家里的日子要比其他同宗同族的兄弟们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也正因如此，王永天就成了其他王姓人嫉妒的目标。

所以，一九五零年时，王永天就被他的几个同爷堂兄弟评为家庭成份有问题的人。这不但害了王永天自己，也害了王永天的三个子女。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里，像王三清这种家庭成份有问题的人其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家庭成分有问题，王三清一家经常受到欺侮。

王永天时不时的要被他的堂兄弟们拉去开大会，在会上要作检讨。王三清姐弟三人则要时不时的出义务劳动。否则，也会拉去开大会作检讨。

王三清一家由于有这种情况，生产队里有什么好事情是轮不到她们的，她们只能在其他人不要的情况下她们才有份。就连生产队分粮食时，王三清一家人也得要等其他人分完了后，才轮得上她们一家。要不然，她们就会受到其他人的呛白。在王三清家前面的一家人，大多数时候是张秀梅家。他们两家每次基本上都是前后挨着的。正由于有这些相同的经历，也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王三清就和张秀梅一家，特别是与张秀梅的母亲王三菊成了好朋友、好姐妹。

王永天由于识文断字，思想就比较开明也不那么封建。他对子女的教育就与众不同，他非常支持子女读书。那时，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极为严重的，一般人是不会送女孩子读多少书的。但王永天却赞同和支持女孩子读书。在王永天的鼓励支持下，王三清得以读完小学六年级高小毕业。

在上个世纪西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的情况下能有几个女孩子高小毕业？别说是女孩子就是男孩子高小毕业的也是屈指可数没有几个的。

在当时的王家湾，与王三清同辈的人中，不论男女也只有王三清一个人是高小文化程度。物以稀为贵，当时的中国是多么需要有文化的人啊！可惜王三清是一个家庭成分有问题的人的女儿。如果王三清是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话，她肯定会得到重用的。王三清的一个同学，读书时成绩没有王三清好，人也没有王三清漂亮，但她的家庭成分好，高小毕业后先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后来又当了耿石乡的妇女主任，最后还以副县级干部的身份退休。

在那个时候，王三清不但没有受到重用，反而时常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王三清为了使父亲王永天少被拉去开大会作检讨，就对弟弟妹妹们说：“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认真细致要做得特别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如果我们做得不好的话，别人就有理由把父亲拉去开大会，又要父亲作检讨”。

王三清和她的两个妹妹王三洁、王三玉姐妹三人也算是王家湾王家屋里的“三朵金花”。三姐妹不但能干而且人也长得比其他人家里的女孩漂亮。但尽管三姐妹既能干又漂亮却没有人给她们提亲，在那个时代，谁也不敢冒险娶家庭成分不好的女人为妻的。

早在读书时，王三清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就给她定了娃娃亲，别人给王三清介绍的那个对象叫江吉人。江吉人和他家里的人对王三清的人品以及为人都是比较满意的。

后来，江吉人当兵提干了。江吉人要结婚时，向上级提出结婚申请，上级对江吉人的结婚对象进行“政治审查”时，因王三清父亲王永天的身份问题而没有批准江吉人的结婚申请。就这样相爱了十年的两个人从此各奔东西了。

从这以后，王三清就成了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首到二十八岁那年，王三清才嫁给破石公社西合大队李家碥的李大志。按现在的话说二十八岁并不算大，可在那时候的农村，二十八岁的女子己经是很大的年龄了。

李大志当时快满五十岁了，整整大王三清二十岁，而且是在前妻死后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在十分贫穷困难的情况下娶的王三清。

王三清嫁给李大志后，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一双勤劳的双手，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改变了李大志家的面貌。

王三清结婚的当天晚上，夜深人静时，王三清把李大志所有的破衣烂衫收来补好。第二天，李大志穿上王三清连夜补好的衣服，使人们对王三清刮目相看了。人们从补衣服的针线搭配上看出王三清是个能干的人。

一年后，王三清给李大志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李大志五十岁得子，高兴的程度可想而知。这时候李大志才想起那年八字先生说的话，自己的确是有儿有女的人。李大志逢人就说八字先生还是算的准的。

可是上帝却故意折磨王三清，正当王三清和李大志夫妻俩向着幸福的道路迈进时，他们的大儿子十一岁的时候却突然得病死了。大儿子死后不到半年的时间，三儿子和小儿子又相继病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连失去三个亲人，这是多么大的痛苦啊！这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承受得起这场灾难啊！

在这场痛苦的灾难中，李大志的西兄弟李老西李西志一家人给了大哥大嫂李老大和王三清莫大的帮助和支持。

李大志和王三清的侄儿李家华也给予他们大力的支持和帮助，李家华在众多的侄儿中表现不俗尤为亮眼。正是在李家华的帮助中，使王三清对李家华有了好的评价和看法。王三清后来主动给李家华当媒人作介绍，就是从那时候看出李家华是个好苗子，她就要为李家华说一门好亲事。

但后来有些事情也使王三清很后悔。李家华虽然没有埋怨过王三清，但王三清始终觉得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