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江建国和娄来娣看到门口沉着脸的江保国，脸色不由一白。
江建国嗫嚅了半天才道：“大哥，大妮妈在说糊涂话呢，你可别当真。三妮子是我亲闺女，我怎么会把她送人呢。”
“你说的这话我记着了，你自己也别忘了。”
江建国是个耙耳朵，娶了媳妇后，样样都依着娄来娣，越发惯得她没个样子。江保国虽瞧不过去，可娄来娣是自个弟媳，有自个丈夫管教，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好插嘴，只能警告着江建国。
“我肯定会记着的。”江建国应道，而后又期期艾艾，犹豫着说道，“大哥，刚刚那些话，你听听就好，能不能不告诉爸妈。”
陈春花和江老头对娄来娣本来就有意见，要是让他们知道娄来娣要把孩子扔到大山里，他们只怕不饶不了娄来娣，所以江建国不得不舍下脸面求江保国。
“敢说怎么不敢担了？”江保国黑着脸看着屋里的两人，过了会才道，“这次就算了，我不会告诉爸妈的，要是你们还敢存这狠毒的心思，就别怪我不讲情谊了。”
“知道了，知道了。”江建国连连点头应下。
江保国将奶娃娃小心的放在床上，又瞪了江建国一眼，“好生照看着。”
“我晓得了。”
见江建国应承下来，江保国也不好多留，转身便离开了。
等回到东屋，他辗转反侧睡不着。一旁的蒋大芳被他搅得也睡不了，顿时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厕所的蛆呢，没事翻个不停做什么。”
江保国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将今晚西屋里的事说给蒋大芳听。
“你说老二媳妇平日里瞧着也算个和善好说话的，怎么心这么狠，连自己亲闺女都不要。还要给送到山里去，这不是让那女娃子送死嘛。”
蒋大芳心里虽然也惊讶，可比起江保国，接受起来容易多了。
“村子里偷摸着送走女娃，溺死闷死女娃的也不少，你也别少见多怪。至于老二家的，你瞧瞧她娘家什么德行不就有底了嘛，他们家哪个把女娃子当人的。娄家的女儿才一点大就要干活，等到了嫁人的年纪，只要彩礼给的高，甭管好的烂的，全都塞了过去，也就老二媳妇运气好，嫁到江家来。”
听蒋大芳这么一说，江保国便也不再纠结了。只是说道：“这事我答应他们不告诉爸妈，你可别往外说了。”
“晓得了，晓得了，赶紧睡吧，明个还要上工呢。”
两人说罢，便招了招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江家来人了，来的是娄来娣的老娘和幺弟。
娄家和江家都在有余村，昨个娄来娣带着孩子回来，陈春花便让江建国去娄家报喜了，今个一早娄家便上门了。
人是来了，却两手空空，不像是来道喜，反而像是来打秋风的。
来者是客，陈春花虽然不喜欢娄家人，但是面上的功夫也做的极好，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屋，一人倒了一碗红糖水。
王大芬喝着糖水，笑道：“老姐姐家又添人了，大喜事啊。”
“同喜同喜，大妹子不也添了个大外孙女么。”想到白白净净的女娃娃，又想到昨个江老头捡到的几张大团结和双黄蛋，陈春花心里舒坦不少。
“是啊是啊。”王大芬讪讪一笑，随后说道，“原是要带些东西来，只是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手，家里的鸡少，连个蛋壳都没生……”
别说现在鸡少，就是鸡多的那些年，大妮和二妮出生，也没见她带一颗蛋一粒糖来。
陈春花不愿跟她计较攀扯，见锅里刚刚打进去的蛋熟了，便舀了起来。
“哎哟，大妮他奶你客气啥啊，还煮糖水蛋呢！”王大芬笑着冲自家儿子说道，“家宝，自个动手，难不成还要大妮奶喂你呢。”
娄家宝本来打算再舀碗糖水喝，见有糖水蛋吃便看不上糖水，端着锅台上盛好的鸡蛋准备吃。
“哎，等等。”陈春花赶忙将鸡蛋夺了过来，“这鸡蛋是给老老二媳妇的，她如今还没奶，这给她补身子出奶用的。那锅里还有不少糖水，你再喝两碗糖水。”
陈春花说完，也不顾王大芬一脸尴尬，端着糖水蛋走开了。
“妈，你不是说来了有蛋吃吗？我糖水喝饱了，但是连个蛋壳都没吃到。”
娄家宝是娄家的独苗，十七八岁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瞎闹腾。
王大芬听娄家宝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了怨愤，刚刚她可看见锅里煮了不少糖水蛋，匀一个给她家宝能少块肉吗？
王大芬垮着一张脸，“走，去你姐那瞧瞧。”
陈春花前脚送完糖水蛋，王大芬和娄家宝后脚就进了屋子。
江建国去生产队挣工分，大妮和二妮也出去玩了，屋里只剩娄来娣苦着一张脸靠在床上。糖水蛋被放在床头，这会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来娣……”
娄来娣闻言抬头，见来人是自个亲妈和幺弟，苦大仇深的脸上终于带上笑意，“妈，家宝，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生了嘛，过来瞧瞧。”王大芬随口敷衍道，“哟，你婆婆可真舍得，给你窝着六个糖水蛋啊，哎，你是个有福气的，这吃好喝好的，不像你弟，在家里想吃口甜的都难，你瞧瞧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娄家什么好的都紧着娄家宝，生生把他喂得跟个小牛犊似的，可偏偏王大芬瞧不见，一个劲得心疼。
“大姐，你这蛋不吃就给我吃吧，我饿着呢！”娄家宝说完，也不管娄来娣愿不愿意，端着碗便哈哧哈哧的大快朵颐起来。
娄来娣见状，不仅不气，反而哄着娄家宝，一个劲的叮嘱着：“你慢些吃，没人同你抢，小心烫着。”
一碗糖水蛋下了肚，娄家宝总算舒坦了，他舒坦了，王大芬和娄来娣也跟着高兴了，这会王大芬才想起刚出生的奶娃子。
“来娣，你孩子呢？”
“我没奶，让大妮她奶抱去大嫂那去了，老大家有罐麦乳精。”娄来娣说道。
想到要不王大芬之前让自己去道观求生子符，自个亲儿子可能就不会死。顿时心里对王大芬不由埋怨起来。只是生了死胎这事她不敢往外说，只能苦着脸说道：“妈，你不是说我能生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嘛，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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