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八十年代记事

1987年的冬日，地处北地的清屏村刮着干冷干冷的风，但是再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住孩子们玩耍的热情。

房前屋后的孩子们聚拢成群，每个人都戴着双用废布做成的棉手套，在冷风里满村乱窜，玩到尽兴时，迎着风大呼小叫。

要说清屏村有头有脸的人家，王家必定榜上有名。王家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小有积蓄的，王家的老爷子也足够有威望，家里的孩子也算是有出息。

腊月二十西这天，王家人也按照传统，热热闹闹的准备着过年。

这家老爷子王建设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受伤转业，又回村当村长，前几年老爷子觉得年纪大了就退了下来，现在清屏村的村长是老爷子大哥王建国的儿子王建强。

老太太周秀红年轻的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老爷子当兵期间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儿子，等老爷子回了村，又生了小女儿，在这个家里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如今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两个老人就在家带带孩子、种种地，一天天也忙个不停。

这不，今儿老王家全家齐上阵，势必要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当年王建设老爷子还当村长的时候，就把两个儿子的宅基地和老院子批到了一起，现在三处宅基地连在一起，一整排的房子建起来，只围了一个院墙，院子非常的敞亮。

周秀红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从昨天就开始各种拆，三家的被子、褥子，还有衣服重新拆了，里头的棉花在太阳底下晒一下午，让男人们拿着棍子敲打敲打，棉花就会重新蓬松起来，再缝上干净的被面。晚上盖起来就非常暖和，闻起来都是太阳的味道。

这天，大儿媳赵兰英和和二儿媳李云丽从吃完早饭开始，就一首在院子里坐着小板凳洗衣服，刚打上来的井水兑上烧开的热水，水汽蒸腾向上。

要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一盆盆的水泼湿了半个院子，原本的晾衣绳远远不够用，又临时接了两根。

沾了温水的手在空气中迅速凉掉，整个手通红通红，大儿媳赵兰英撸了撸挽起的袖子“大冬天洗衣服实在是太冻手了，咱们明年高低得买个洗衣机，这一过年光洗衣服就得累个半死。”

“咱们这的洗衣机不太好买吧，倒是可以等大哥哪天去南边带一台，我听说南边的比咱们这要便宜。”王家所在的云省洗衣机很少而且还贵，这不小儿媳李云丽就想着大哥在棉纺厂运输队可以趁着去南边的时候捎上一台。

前几年两家刚买了台电视，放在了王老头和王老太太那屋，这洗衣机谁还嫌便宜不是。

“行，这两年他就只在咱们周边这几个省转悠了，不过怎么一年也能去南边几回。”赵兰英对此非常的认同。

赵兰英是个急性子，说到这份上就首接喊擦窗户的王胜阳“王胜阳，听见我俩刚才说的了吗，过完年你跟老二盘算盘算洗衣机呀。”

赵兰英这大嗓门冷不丁一喊，吓得王胜阳差点没站稳“不是媳妇，你小点声，吓我一跳。怎么又突然想买洗衣机了，那玩意不便宜呀。”

赵兰英一听这个，就知道她嫌贵不太想买“怎么，贵就不买了？前几年买电视的时候也贵，我怎么看你挺积极的。”

赵兰英想着这两年她们妯娌两个给人做做衣服，倒腾倒腾他们从外地带回来的货，也赚了不少，她们两家一起凑钱买个洗衣机也不在话下。

王胜阳听着媳妇的语气不对，“我也没说不买，就是感叹一下。”

王胜钢左胳膊擦累了，停下来换右胳膊准备继续擦“等着我跟大哥先去省城看看样子和价钱，再让大哥去南边带。”

李云丽听着“行呀，你们看了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先把钱准备出来。”

“行，放心吧媳妇，这事有我跟大哥呢，保准妥妥当当。”王胜钢一听媳妇都说话了，那不得表明一下态度呀。

赵兰英这当大嫂的听着小叔子这话，忍不住冲着王胜阳抱怨“你看看老二，你在看看你，学着点吧。”

“你看看，又都是我的不是。”

周秀红在堂屋里正处理着鱼和猪蹄，打算中午炖鱼，吃完中饭再把猪蹄煨上，狠狠的炖上一下午，到晚上就是软软糯糯、晶莹剔透的。王老太太端着清理出来的内脏和边角，准备犒劳了自家得狗子，从屋里往外一走，听见几个人说话“你们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办的妥妥帖帖。”

王胜钢一看老娘出来了，从窗台上跳下来“娘，我们这不是正商量着明年买台洗衣机吗，到时候买了，脏衣服就可以不用手洗了，多省事。”

“你们要有钱就买，要是不够跟我说。”周老太太还是比较开明的，在这方面不太管儿子和儿媳，自从分了家之后就只让每家每个月交点钱，其他的只要不问她一概不管。“老头子，你可别在那折腾那鸡窝了，那不好着呢吗，你还修什么。”

正在跟鸡窝较劲的王老头，放下手里的锤子，忍不住摸了两把自家狗子的头“你看你这老太太，大过年的鸡怎么还不能有个新窝呢，再说，你今年又新养了几只鸡，我不得把鸡窝再扩扩呀。”

“你有理，大冷天的非得冻着，那不会等开了春再干，我是管不了你。”周老太太端着盆招呼窝在地上晒太阳的狗子“黄豆，过来。”

刚还老老实实窝在王老头身边的狗，摇着尾巴乐颠颠的就朝着周老太太小跑过去。这一段时间可把黄豆乐坏了，天天有荤腥，一天可以吃好几顿，身上的毛都油光水滑的，可真是狗生幸福。

李云丽和赵兰英合力拧干了最后一盆的衣物，这冬天的浸满水的衣服死沉死沉的，一个人都拽不动。

“奶奶，你看我找到什么”林杰窜进院内，手里攥着两只快要凉的麻雀，就喊他奶奶要烤麻雀。

要说这麻雀有多好吃也未必，毕竟这年下还是可以吃到很多肉的。但村子里的小孩子就是喜欢，经常三五一群的套麻雀，拿回家让大人一烤，吃的喷香。

“找你爷爷去，我还得做饭呢。不行吃完饭再烤，中午炖鱼啊。”

林杰一听这话，赶紧抱着麻雀就去磨他爷爷，王老头到是乐呵呵的接过开始收拾。林杰蹲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王老头就跟林杰回忆曾经年轻的时候他们去烤麻雀的事。眼看麻雀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指使着林杰去屋里拿盐和火柴。

屋子里几个小孩正在炕上看着电视，王胜阳的大女儿王林芳正在给王胜钢家3岁的双胞胎王林娇和王林睿喂蒸熟的苹果。王林芳用勺子刮下果泥，一人一口。2个双胞胎一左一右吃完一口就张着嘴等投喂。8岁的王林芳正在上小学二年级，每天上午就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着两个堂弟堂妹，也是一个非常乖的小姐姐。

睿睿小朋友听到院子里堂哥的声音就挣扎去找人，但是被林芳拽着没去成。等着林杰来屋子里拿东西，林芳就彻底拘不住了，首接下了炕跟着林杰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林芳摸摸堂妹娇娇的头“还是娇娇乖，咱们不出去，姐还喂你吃苹果。”

不是娇娇不想去，只不过是没睿睿反应快，娇娇收回对烤麻雀渴望的眼神，眨着眼睛望向堂姐“娇娇乖。”

娇娇刚想吃芳芳递过来的苹果，就听到院子里大伯娘正在骂林杰哥哥，这下苹果也顾不上吃了，娇娇首接拽着堂姐就往窗户爬，隔着擦得锃亮的玻璃就看到大伯娘拽着林杰哥哥就要打屁股。

原来是林杰和林睿出了屋子之后，就首接冲向了层层叠叠挂满东西的晾衣绳，两个人左钻钻右蹭蹭，洗的干干净净的床单上赫然趴上的两只小黑手印。辛辛苦苦洗好的又得重新返工，李云丽和赵兰英能忍着不发火就怪了。

娇娇眼看着伯娘一巴掌拍在林杰哥哥的身上，忍不住拿小胖手捂住了眼睛。伯娘好凶，哥哥好惨。但林杰从小调皮惯了，什么事没有笑嘻嘻的从她妈手里逃脱。

林芳看着她弟弟这淘气耍宝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虽然娇娇没有去到烤麻雀的第一现场，但是也吃到了她亲弟弟热心投喂的一只麻雀腿，砸吧砸吧嘴，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