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沉沦

周振豪瞥了一眼苏依柳。

眼里满是责怪。

在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儿子之间，他一定会坚定的选择自己的儿子。

苏依柳瞬间慌乱，面露懊恼：“是不是烟烟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等一会儿阿姨说一下她，这孩子之前被我惯坏了，现在这脾气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看苏依柳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他心里才舒服了，冷冷讥讽道：“你女儿，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傍了一个有钱的少爷。”

语调拉长，生怕所有人听不见。

又像是故意说给房间里的姜烟听。

苏依柳脸色一白，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那么不听话，我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些。”

她满脸委屈的看向周振豪，风韵犹存的眼里一汪泪水。

周振豪嫌恶，这个带过来的女儿真是年龄大了，怎么都养不熟。

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叫过自己一声爸爸。

都是叫自己叔叔。

现在才高三竟然在外面勾搭有钱人。

很难不会想到母女俩其实都是一样的，女儿什么样的品行都是她当妈妈自己教的。

和自己在一起不也是为了他的钱吗？

但是苏依柳现在还怀着自己孩子，脸色缓和许多：“你晚点再和她好谈谈，她现在是学生，不要被外面的金钱迷住了眼。”

她怯怯的点头：“我知道的。”

周振豪和周子奇往里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转头嘱咐她：“晚饭不用给她做了，让她好好想想。”

——

姜烟在房间里把院子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打开书包，有一瓶在教室里接了的矿泉水和在商店买的一块面包。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应该麻木才对。

她坐在桌子前，打开书开始复习。

重活一世虽然有优良的基础在，但是要重新拿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是熟悉的陌生。

现在正是不冷不热的好季节，不至于冬天的时候冻得连手都拿不出来。

复习几个小时后，才渐渐找回了当年的状态。

门这个时候却被敲响，女人在外面小声问道：“烟烟，妈妈可以进来和你说几句话吗？”

姜烟揉揉太阳穴，缓解学习的疲惫，声音听不出喜怒：“我要睡了。”

苏依柳看了眼时间，话语里满是关心：“烟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之前睡的都挺迟的。”

姜烟冷笑，站起身，椅子和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走到门旁边打开了一条缝，看着小心翼翼的女人问：“有事吗？”

苏依柳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试探性的问：“妈妈能进去坐坐吗？”

姜烟没拒绝，把门打开更大的一条缝隙。

苏依柳走进来坐在床边。

姜烟的床是单人床，还是那种50块就能在旧货市场淘到的那种床，褥子也是单薄的可怜，可是床面平整，被子折的整整齐齐。

她眼睛发酸，声音怯怯的：“烟烟盖这个被子冷不冷？妈妈不然给你买条厚被子？”

姜烟随意的坐在凳子上，整理自己的桌面，漫不经心的回道：“去年冬天都没冻死，现在才九月，冷不死。”

一句话让她羞得面红耳赤。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手往哪放了，又觉得在这个小仓库里，她是没有脸面面对自己的女儿的。

再次抬头时，眼睛红红的，声音带着哽意：“烟烟，你知道妈妈是爱你的，可是你不能做那些让妈妈伤心的事，就当妈妈求你了，好嘛？”

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利刃，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上绞的西分五裂。

姜烟停止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觉得这话分外可笑：“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勾搭金主？你听周子奇的一面之词就跑过来质问我？”

苏依柳慌乱，眼神不断的乱瞥：“不…不是，你哥哥是不会说谎的，你就给你叔叔道个歉好不好？”

姜烟忽然觉得很累。

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唤醒苏依柳被尘封的母爱，反正这三年她也习惯了，不是吗？

那之前恩爱家庭的那个妈妈到底是谁？

姜烟忽然笑了，眼角沁出晶莹的泪渍，不想去擦就任由那眼泪随意滑落：“妈妈？你还是我妈妈吗？自从我爸爸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我吗？”

她被问的一愣。

烟烟怎么能这么想？她当然是爱自己的女儿的，全天下没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女儿。

可是…

姜烟继续说，言语里带着哭腔：“可是你更爱你自己，你把你的生活作为你人生的第一标杆，我是拖累你的累赘，我的到来只会打扰你的新家庭，但是你没有办法，因为我是你的责任，而且我没有成年。”

人有时候不能活得太通透。

什么都看得太透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往往是最伤人的。

把表面的内层伪装给撕掉，透出来的全都是恶臭和糜烂。

姜烟忽然蹲在她面前，看起来还有一些母女情深的画面，她近乎于恳切的说道：“妈，我恳请你放过我好不好？爸爸殉职了，那笔抚恤金你分我一点，我会自己好好生活，你饶了我吧…”

这样的话竟然在一个17岁少女的嘴里说出来。

自己的女儿仰头看着她，说出来的话让人难以置信。

苏依柳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烟烟…你，你不要妈妈了吗？”

她10月怀胎生的女儿，现在竟然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姜烟颓然，满脸疲惫：“妈，这是你的家，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以后我绝对不打扰你的生活，你也可以好好爱自己。”

苏依柳忽然想到了什么，哭着摇头，“不，不行…不行的！！”

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满脸错愕的盯着姜烟：“你，你怎么知道你爸爸是…殉职？？”

她双手忽然抓住姜烟的肩膀，骨节泛白，瞳孔放大，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们是不是找你了！！！是不是找你了，我们要跑啊，我们换了城市还跑不掉吗？？”

她只想好好活着，她想远离那些噩梦…

姜烟被摇的头晕，好半天后稳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