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记忆

伟强被马猴叫到了河边，看着汩汩的流水，间或还有小蝌蚪、小草鱼儿出没，河对面的青山翠绿，半山腰处的小块农田还有农民在其中耕作。

“伟强，喜欢女孩子要正大光明地追，不要想着歪门邪道！”马猴咧开大嘴，咬牙切齿地说着。

“嗯，马猴哥，不，马哥，我再也不敢了。”

“看你这副熊样，我知道你对白琴有意思，公平竞争，我也喜欢她。奶奶的，要不是在村里离家近，能替我妈多干点活，我怎么会一首待在村里小学？你家比我家有钱，白琴跟了你，会比跟我强。你可想好了？”

“嗯？我没想那么多......”

"臭小子，你要是敢玩弄他，见一次打你一次。"马猴扬了扬拳头，“狗剩要拉着你去哪？”

“不知道，说是要去个好地方。”

“这种流氓，离他远点！”

“好......”

“走，下河游泳。”俩人脱光了衣服，下了水。

凉凉的河水一浸泡，伟强的胳膊也不疼了，少年打架不记仇，两个人高兴地打起水仗来。从山坡顶上远远望去，一片波光粼粼，两个孩子像是两条小泥鳅一样，在小河里穿梭起伏，快乐无比。

玲玲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家。

“买的电池呢？”凤仙儿问道，她脸儿黄黄，两颊有明显的下地干活晒的晒斑。

玲玲默默地把两节一号电池递给了母亲，然后突然哭了出来。

“咦？这小妮子，让你买个电池，就这么委屈吗？”凤仙儿坐在靠背椅上，一把拉过玲玲来，揽在了怀里，“别哭啊，有啥委屈跟妈说。跟二毛闹矛盾啦？”

玲玲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妈，以后我再也不跟二毛哥玩了。”

凤仙儿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转过玲玲的身体，双手摁住她的肩膀，“玲玲，二毛对你做什么了？”

玲玲一边抽搐，一边把在二毛家隔着窗户纸上的破洞看到、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

凤仙儿有些惊呆了，幸好没有发生在玲玲身上啊。她虽然知道少男少女之前的情窦初开，但是却没有想到孩子们如此大胆，不由地把玲玲抱得更紧了。

凤仙儿一首觉得自己挺命苦的。

首先是丈夫根旺，外人眼里的他有本事、能捞钱、为人处事公平，但她却知道丈夫一点不爱自己，夫妻俩之间隔着一层膜。丈夫一年到头，在外头的时间比在家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凤仙儿知道丈夫在外头有女人，而且不止一个，自己在家陪公公的时间反而更长。

公公趁着凤仙儿帮他收拾房间时，时不时会摸她两把，好像还有些洋洋得意，估计在老人家的心里，“爬灰”是天经地义的吧？自己跟丈夫隐晦地提过一次，但丈夫好像对此不置可否，让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她来这个家之前可从没有想到过的。一首以为不务正业的小叔子狗剩是个麻烦制造者，但狗剩却跟她绝少交集，整天往外跑，家务活大部分都是自己干。

去年夏天，槐米成熟了。槐米，就是槐树的种子，含油量高，每到成熟的时节就有贩子来收购。自家的槐树是一棵老槐树，有十几米高，又粗又壮，完全收割下来能卖个二百多块钱，是各家各户每年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但往往是高处够不到的槐米，却长得格外多，每每自己只能望槐兴叹。

有一次自己站在地上，伸长胳膊、垫着脚尖用长钩子费劲地钩着槐米，上衣都被拽了上去，露出了白嫩的腰身，自己累的气喘吁吁也顾不上了。黑石正好路过，一把抢过钩子来，刷刷刷地帮她勾了不少，然后又嗖嗖嗖地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树，接过凤仙儿递过的钩子把树顶的槐米勾的一干二净。凤仙儿感激地看着黑石，眼里含满了秋水一样的柔情......

那天，黑石还帮他把槐米都装袋，扛回家，她也顺理成章地留黑石吃晚饭，吃了晚饭黑石也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过夜。后来凤仙儿才知道，那几天，黑石媳妇儿回娘家了。

后来公公好像也知道她和黑石的事情，凤仙儿也少不了对公公的揩油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好老人没有进一步的欲求，“老头子也就是过过手瘾，”凤仙儿放心了，而且公公应该也没有跟根旺提起过。不过，即使根旺知道了，也不会在乎自己吧？

玲玲，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她。自己虽然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身子，但是女儿，却是她的心肝宝贝，还指望她读书、进城，找个好人家，自己没准老了还能跟着享福，“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在凤仙儿这里，闺女成了她生活的唯一希望。

晶晶兴高采烈地往回走着，想不到今天竟然有这么多奇遇，一下子脑袋里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做梦一样，唯独看着手腕上的电子表，才感到这是真实的事情。电子表是个高档玩意儿，只有县城里的柜台里才有卖，外加是新男友二毛送的，所以玲玲很是欣喜。

晶晶一首瞧不起哥哥伟强，村里的孩子，农活儿不会干的，可以比读书识字；读书不好的，为人老实本分也好；不老实本分、偷奸耍滑的话，有骨气也好，做了坏事敢作敢当，也算是有男子汉气概。唯独伟强却几乎完全不沾，男子汉气概全无，每次爸爸一生气，就脚底抹油；这次甚至不顾兄妹情分，把自己出卖给二毛，更是让她瞧不起.......但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现在这个阶段，让她有些小侥幸。

自己开始谈恋爱了吗？跟二毛？以后自己也有男朋友了？好像有些难以置信。

不知不觉经过了玲玲家的大门口，晶晶不禁站住了，要不要跟玲玲说呢？自己跟她也算是半个闺蜜，但是这又怎么说出口呢？

晶晶也知道，自己把玲玲当闺蜜有些个一厢情愿，玲玲单纯、善良，把二毛当偶像，喜欢的是二毛这种爱读书、学习好的男生，自己却横刀夺爱，阴差阳错地成了二毛的女朋友，怎么跟玲玲解释呢？虽然玲玲还不知道，但是自己要不要主动告诉玲玲啊？晶晶有一种想要分享自己喜悦的冲动，而之前的最佳听众---玲玲，这次却不再适合成为分享对象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晶晶？怎么不进家门啊？”根旺好像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爷爷，不进去了，我走了，改天找玲玲玩。”说罢低头从根旺旁边离开了，手腕上的电子表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照的根旺眼睛快睁不开了......

玉兰从根旺的话里，好像听出了什么，不过又有些不敢确信。

根旺叔是长辈，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却老成持重，颇有威信，照顾老爹、养活着弟弟，养活着一大家子人，颇受好评。肯定是狗剩在嚼舌头，幸亏根旺叔把他制止了。不过狗剩说什么呢？他看到什么了呢？是不是志军来的次数过多，被他看穿了？还是.....

突然村里的高音喇叭响了，村支书红义的苍老的声音响起，回声遍布院落。“乡亲们，乡亲们，村里要装电线杆了，每家都要派一个男劳力帮忙，不出工的每家掏十块钱。”说着又重复了两遍，“哔”地一声挂了。玉兰不禁开始发愁，又要被讹钱了......

“妈，让我去吧。”二毛从屋里走出来了，两只手搓了搓。

玉兰不禁感到一阵心酸，自己苦心经营这个家，却没没有这种无力感。

自己鼓励丈夫出去工作、奔个好前程，将来把一家人带出去；让白琴承担家务活，指望能找个好人家出嫁了，自己能干活儿不至于被夫家挑剔；让二毛好好念书，没准成为整个家族出人头地的希望。

本以为自己己经安排妥帖了，三人也各得其所，但自己却总时不时地怀疑自己的安排，是否干涉过多，而且三人是否领会自己的苦心。

最无言的听从，在玉兰眼里看起来，却像是默默地反抗。

丈夫这两年越来越不跟自己说交心的话了，每次都行色匆匆，把家里当成了客栈，自己只知道他在镇里小学教书，却连教几年级、教什么科目都不知道；

白琴更是，看眼神像是隐藏了很多心事，小女孩长成了少女，肯定也觉得自己老使唤她干活儿、想早早把她嫁出去的意思，反正学习也不算拔尖儿，真是要早点安排相亲了，可不能让她自己瞎谈，坏了名声；

二毛整天不是看书就是扎虫子玩，当爸的也不指点孩子学习，竟然学习还不错，不知道上了初中还能不能保持。真是应该鼓励他出出力，给家里干点儿活了。马猴、伟强这几个半大小子，平常村里出工都跟着凑数，二毛也可以跟着去锻炼锻炼。

关键是，还可以省下十块钱。

想到这，玉兰看了看儿子的身子骨，依旧瘦的跟麻杆儿一样，不禁有些心疼。

“能行吗？太瘦了，累坏了咋办？”

“没事儿，跟伟强他们一起。”说着二毛挽了挽袖子。

“嗯，锻炼锻炼也好。别老在家看书，出去玩玩吧，顺便去你村头大姨家一趟，把大耙子还给人家。”

二毛扛着耙子出了门。自己觉得有些滑稽，像是西游记上的猪八戒，扛着钉耙，但是这耙子实在太沉，单手提不动，双手横卧又挡路，自行车带不了，小推车又不值当的。所以只能扛着，悠哉悠哉地出了门。

走着走着，发现路走反了。又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去河谷的下坡路上，要么书上说，下坡路好走呢。正要掉头去村头大姨家，远远看见了河里游泳的俩人，听声音像是马猴和伟强。心头一激动，扛着锄头快步奔去，在这个夏天，没有什么比三个男孩子在河里游泳更应景的事情了……

三个男孩子光着身子，在水里扑腾，玩累了躺在河崖子上赤裸裸地躺着，晾晒身体，惹得路过的小媳妇儿“呸、呸”个不停，看马猴、伟强毫不在意，二毛也放开了心扉。

二毛觉得，难得放纵一次，而且好像在爸爸的哪本书里看过，孔子的弟子曾皙曾经也在河里游泳，孔子对此还很赞同。三人嬉笑打闹，好像之前什么不快也没发生过，少年心事当拏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