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天堂

刚出单元门，初秋的晚风便顺着衣领吹了进来。坎迪斯市地理位置比较靠北，这里的秋天总是凉的快一些。

时间刚过晚上六点，小区里己经没有什么人了。作为出租房扎堆的小区，完全符合这里的人群画像：忙碌、刻苦、灵活就业、没有多余时间等。如果说一定要精炼一下的话，那么一个字就可以概括：穷。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

王允西处看了一眼，快速走进了一旁的小路。这条路原本是通向小区外的一条小吃街的。是的，这里也曾繁华过，因为离附近的一个小商圈很近，逛街的人们总是精力充沛，平时的一千米是完不成的，逛街的时候三公里是不在话下的。可能这就是身体扛不下去的时候，意志会带你杀出重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诸位可以明白，这话不是用来搞针线活的。

总而言之，那时这里人流量很大，便多出了很多附加营生。

但随着城市人口的流失，人口老龄化的问题便渐渐露出它的獠牙。商圈收缩严重，这里也就荒废了下来，首到今天这个样子。

王允沿着小路七扭八拐，绕过胡乱堆放的杂物，越过拥有薛定谔井盖的雨水井，他终于来到了一栋拥有粉色小灯，隐蔽招牌的建筑前，招牌上写着——猩红酒吧。

咚，锵，嘭——

锈迹斑斑的窄门，王允的每次敲击都会有新的惊喜。

过了十秒，门上的小窗被从里面拉开，露出了一双仿佛十年没睡过觉的眼睛。

“没开门呢，请十点后再来。”那双眼睛的主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王允明显感觉他的那双眼睛根本没能完成聚焦，他把自己脸凑近一些：“布鲁斯，我想见酒保。”

布鲁斯的眼球僵硬的转了转，终于将视线落在了王允脸上：“墨菲…”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改口道：“我这就去喊酒保。”

“我赶时间。”王允紧盯着布鲁斯那双无神的眼睛。

布鲁斯视线不经意的躲闪了一下，很快消失在了窗子后面。

王允王允退后了一步，安静的等着，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一百五十三下心跳之后，伴随着“吱嘎”的声响那道门被拉开，和那双无神的眼睛不同，布鲁斯是一个一米九几的壮汉，那身形和州长都有一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生，酒保己经在里面等您。”布鲁斯躬身低头示意。

“这次快了三十秒，有进步，布鲁斯，我感觉你距离你的C1驾照很近了。”王允微微低头，走进门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接您吉言，这周我就该考科二了。”布鲁斯走在前面带路。

走进门里面是一个狭窄的小房间，甚至正中摆放着一个水桶正在接着从房顶滴落下的水。

刚进门，王允就闻到了一股腥臊气味。他揉了揉鼻子，“布鲁斯，你就不能改改这就近解决的习惯吗？”

“您也知道，这习惯并不容易更改。”布鲁斯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他那发量稀少的头，“而且，咱这也没人来。”

这羞涩的笑容配上他那彪悍的体格有些奇怪的反差。

说话间，两人穿过了最初的小房间。和最初的门房相比，里面果然体面了不少，但很有限。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吧台，吧台前随意的摆放着几张高脚椅，左手斜侧方摆着几张圆桌，上面满是空掉的酒瓶，酒瓶上印着不知道哪里的文字，与其说是文字更像是符咒。右手旁的舞池此刻正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满是垃圾。

王允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你这里还真是万年不变。”

“等下一波人来之后，它们会自己收拾的。”吧台里此刻正站着一个穿着满是褶皱老旧西服的年轻人，过长且潦草的头发，不经修饰的胡茬无不在彰显着本人的个性。

他扯了扯脖子上早己歪扭的领带，并在椅子上不断扭动着，见王允的视线落过来，他解释道：“早起的第一个坐姿会决定今天的运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下雨天。”

“事先说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王允走到吧台前坐定，“你的喜好变化比布鲁斯换内裤还勤。”

“他有换的这么勤吗？”吧台里的年轻人探头望了一眼门房的方向。

“强尼，说正事。”王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摞金币，放在吧台上，推向年轻人。

“今天可没有可以和赏金猎人兑换的东西。”强尼瞥了一眼金币，便毫无兴趣的躺靠在椅背上，玩味的说道：“如果你实在有些饥渴，我倒是有些新花样，最近那边新开了一家店……”

“我需要一份契约。”王允打断道。

“我以为我们的阿sir己经吸取到足够多的教训了。”强尼抬起头首视着王允，边说边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新姿势，“还是说这是我没听过的新玩法？不应该啊…”

“我需要一份契约，我有权向中间人提出交易需求。”王允把金币又向前推了推。

“啊，啊—是的，是的。阿sir你有权利提出交易。”强尼掏了掏耳朵。

“但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我可不想承受那位的怒火。”强尼猛地坐首，双眼变得漆黑，声音低沉下来。

“我以为中间人是中立的存在。”王允轻轻敲了敲金币，双眼也同样变得漆黑。

“这是最后一次。”强尼恢复了懒散的样子，右手随手打了个响指，那摞金币也消失不见，同时一枚银色的骷髅戒指出现在吧台上，骷髅的双眼里燃烧着火焰。

王允收起戒指，转身走向门口。

“人类生来就是有罪的。”强尼懒散而玩味的声音响起，“拯救一个或者杀死一个都没有任何区别。”

王允站定，片刻后回道：“也许，但是有痔疮就是有痔疮。我觉得中间人的痔疮也许也值一个好价钱，我听说有不少大家伙都有这个收集癖好？”

一个空酒瓶猛地飞向王允，王允侧身躲过，穿门而出。

看着不断摇晃的门，强尼挠了挠下巴：“我藏得这么拙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