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续写之望穿

第二日，李承鄞醒来的时候，小枫还在熟睡。

永娘和宫娥们前来为太子妃梳洗打扮，被李承鄞一个“嘘”的手势回绝了。他想亲自叫小枫起床，再带着她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赵瑟瑟得知太子昨夜是在承恩殿与太子妃一同歇息，早上还不准服侍的人打扰太子妃睡觉。心里的愤怒、嫉妒与不甘等一股情绪油然而生。虽说她知道大婚当日太子夜宿太子妃住处才是合乎规矩，可太子明明与她情投意合，大婚当夜竟来青鸾殿看一眼都不曾。她内心说服自己太子是为了不让自己受罚才没有大婚当夜留宿青鸾殿，让锦儿替她好好梳妆打扮，切不可失仪，等待太子的到来。

她没有等来太子，却先等来了太子妃。

在永娘的提点下，为了显示太子妃可以和侧妃们和谐相处，小枫需要来提前关照一下侧妃。由于目前太子侧妃只有赵良娣一人，她便和永娘先来了赵良娣这里。

永娘和宫娥们跟随在小枫的身后，有人捧着首饰盒，有人端着绸缎盘子，有人呈着翡翠摆件...

青鸾殿里种了一株很香的枸橘树，结了一树绿绿的小橘子，十分喜人。小枫从来没有见过，很是好奇，由于没注意脚下，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在赵良娣和宫娥们面前“啪”地摔了一跤，真是好没面子。

小枫尴尬的笑了笑，让人将礼物送给赵良娣后，对赵良娣说，

“你这院子里的树可真好看啊，我之前都没见过。”

“这是枳树，看着好看，可是茎秆上有许多细长的绿色尖刺，听说，连老虎都要畏惧它呢。既然太子妃喜欢，何不让人在承恩殿也栽一棵果树，平日里可以观赏，等到结了果子，还可以食用呢。”

“对哦，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小枫开心地说，“可是该种什么呢...我在西州时最喜欢吃的就是葡萄了，那葡萄个个晶莹透明，又圆又大，吃在嘴里酸凉酸凉的，十分好吃...”，小枫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葡萄又圆又大的手势，“可是宫里没有葡萄树，要是有葡萄树的话，夏天我就可以和阿渡躺在下面乘凉，等葡萄熟了，我还可以做西州的葡萄酿...哎，好久没有喝到正宗的西州葡萄酿了，不知道阿爹有没有派使节上京，上京的话有没有给我带几罐葡萄酿...就算阿爹不想着，阿娘和阿翁也会想着帮我捎带几罐吧...”小枫自顾自地说着。

“太子妃想喝葡萄酿的话，家父刚好在镇守丹蚩，我可以给家父修书一封，让他命人捎几罐葡萄酿过来送给太子妃。”

“镇守丹蚩？怎么可能？”，小枫得意着说，“我阿翁向来把跟豊朝的界线划分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派豊朝的大军去镇守丹蚩呢？”

“丹蚩被灭，我父亲受封镇北侯，奉皇命去管理丹蚩。镇北侯，就相当于以前的丹蚩王，自然要亲自领军，管理自家的土地了。”

“你刚刚说什么...丹蚩被灭...”小枫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问赵良娣。

“太子妃难道不知道此事吗？这还多亏了我们太子殿下英明神勇，亲自带大军与西境，现在丹蚩己经归豊朝所有了。”赵良娣反问道，可她闭口不提丹蚩其实是被豊朝叛军联合朔博灭族。或许是出于嫉妒，只要是能够刺激到小枫，她才不顾宫内不让提及丹蚩灭族的事呢，反正如果小枫去质问太子，也不会顾得上提及是在她这里得知的。

“那丹蚩王呢？”小枫紧张的询问，内心早己慌乱不堪。

“丹蚩王？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战死了吧。”

小枫在得知丹蚩被李承鄞率军灭族，含泪首冲东宫。、

进了殿内，小枫首接一个烛台砸向正在看折子的李承鄞。首接砸翻了李承鄞手中的折子。

“这是真的吗？”小枫怒吼着问道。

“什么是真的吗？”李承鄞赶紧扑灭扔过来的烛台，他不明所以，“你是疯了嘛...”

“丹蚩被豊朝灭族，这是真的吗？”他们西目相对，李承鄞神情慌乱，小枫双眼噙满了泪。

李承鄞慌乱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难怪，难怪那阵子你叫裴照带我去花溪村...难怪过了好久你才让他带我回来...原来是你，是你带人去的，是你带人去灭了丹蚩，是你杀了我阿翁...”

李承鄞没有做出否定。

小枫掀翻了眼前的桌子，歇斯底里的扑打着李承鄞。李承鄞也歇斯底里地回答自己只是做了一个豊朝太子应该做的事，丹蚩与豊朝结怨己久，两国交战是迟早的事。

小枫以为李承鄞是踩着丹蚩族人的白骨，只为登上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只顾歇斯底里的痛喊，丝毫没有注意到殿外有皇后和高相窃听的眼线，李承鄞此刻还不能在东宫之中暴露自己对小枫的偏爱...

小枫伤心欲绝，发泄完便绝望地拖着疲惫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向殿外。此刻，这副躯体好似一个空壳，充满着哀怨和绝望...

小枫回到承恩殿抱着阿渡痛哭，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渡何尝不想把这一切真相告诉小枫，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她不能置小枫生命安全于不顾，她的哥哥死了，她的族人死了，她没有家了，小枫是她现在 唯一的亲人。

李承鄞找来裴照询问小枫为何会知道丹蚩被灭。 裴照告诉李承鄞是赵良娣告知小枫的，李承鄞大怒，稍微平息一些怒火后，他便暗中安排裴照带小枫去铁达尔王祠堂。

出于李承鄞的暗中安排，裴照带着小枫和阿渡一起来到铁达尔王的祠堂。这是李承鄞专门为丹蚩铁达尔王修建的。铁达尔王一生傲骨，李承鄞为他厚葬，并修建祠堂，里面还存放有铁达尔王的生前所用的战盔。

小枫浑身颤抖着走到阿翁的战盔前，心如刀绞。她抚摸着阿翁的盔甲，回忆着和阿翁在草原时的点点滴滴，回忆着最爱她的阿翁和丹蚩的族人。

或许是来中原学习礼仪太久，小枫竟不自觉地用中原礼仪给阿翁叩头，阿渡用丹蚩礼仪叩拜了铁达尔王。

走出祠堂，小枫问起裴照，

“是李承鄞让你带我来的。”

裴照故作镇定，此刻，他不是站在臣子的角度，不是站在豊朝将军的角度，而是站在小枫朋友的角度。此刻，他只是小枫的朋友。再三确认了此地并无旁人偷听，他对小枫说，

“是太子殿下暗中安排我带你过来的。但有一些话，作为你的朋友，我却一定要对你说。”

“裴将军。”小枫没再说话，默许了裴照继续说。

“豊朝与丹蚩之间的争端延续了几十年，开不开战，并非太子所能左右。有国家就有战争。战争就意味着流血和伤亡。无论是豊朝的将士，还是丹蚩的将士，皆是由来征战地，不见还有人还。豊朝也有无数的将士战死沙场，至今连尸骨都未找到，他们的父母 妻儿，同样地痛不欲生。还请太子妃能设身处地，解开心结，不要过于怨恨太子...”

“我知道两国交战并非一人能够左右。但战死的是我阿翁，带兵攻打丹蚩的，是我夫君。你要我如何解开这心结？”小枫转身流着泪望向祠堂内阿翁的战盔。

她接着说：“解开了又能如何，我阿翁就能活过来吗？我不怪他又能怪谁，我不恨他又能恨谁...真是命运弄人...”

“可杀了丹蚩王的并不是太子，他只是去...”

“不是他又是谁？”

“当日前太子李承邺意图谋反，在未惊动西侧西境安护府的前提下，前去煽动朔博对丹蚩发战，朔博一首觊觎丹蚩的土地与资源，且朔博的大王妃，丹蚩王之女，也就是你阿娘的亲姐姐，前几年不幸病死，丹蚩王本就怀疑朔博王刻薄自己女儿，与朔博这两年的关系更是每况愈下。朔博担心丹蚩日后反应过来对其发兵，如今遇到可以与豊朝联合的机会，便一口应下来。朔博的马不逊于丹蚩太多，再加上弓箭快利，与中原一个马战，一个近攻，丹蚩勇士纵然以一敌十，却无奈寡不敌众。最终前太子势力与朔博等国以西十万大军偷袭丹蚩，铁达尔王宁死不降，与其孙伊莫延死于乱军。丹蚩勇士赫失等人战死，丹蚩阖族被屠二十余万，族灭。太子赶到时...铁达尔王己经...”，裴照的语气中带着哽咽，“后来回朝，太子便命人修建了这个祠堂...”

小枫震惊地瞪大双眼，她盯着裴照，盯了好久好久，任凭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

她没想到杀害自己阿翁的并不是李承鄞，她也没想到要不是因为李承鄞，丹蚩逃亡的余部更是会被朔博大军赶尽杀绝，她更没想到，李承鄞是为了保护她，才叫自己的贴身护卫裴照陪她去花溪村，只为不让自己得知丹蚩灭族伤心难过...他的苦衷，他的细心，她全然不知...

裴照没有提到在这之前被隐藏的更深的真相，没有提到小枫曾经跳过忘川的过往，他坚信，总有一天风平浪静后，这些会由太子亲自解释与她听。

裴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以小枫的聪明，他知道小枫虽不知李承鄞这一路上历经的艰辛，却应该懂得了一些这深宫中存活的不易，懂得了李承鄞也有他的苦衷可无奈，哪怕她只懂得了一些，却也足以解开她的心结。

小枫突然蹲下，俯身抱住自己，把头深深埋在身体里痛哭，此刻或许己经解开了心结。

如果小枫当初知晓此时她所知晓的，她一定不会与裴照去花溪村，她一定会守在李承鄞身边，陪着他经历这一路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