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凌晨一两点钟，几个鬼祟的人影抬着个担架，轻手轻脚的走在左南村的东北角。
“妈，咱这样行吗？”走在前面的人问。
“闭嘴，有啥行不行的，不行也得行。”后面大口喘着粗气的老太婆回答，她呼哧呼哧的紧赶着喘了两声，“停停停，歇歇，累死老娘了。”
说完，她也不管地上有什么东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是，现在村里人穷，三岁的小孩子，拉泡屎都要硬挺着回家拉去，说是给家里的自留地里多攒点儿肥。
村里人养的鸡和猪都是宝贝疙瘩，谁家敢放到大街上来，万一跑丢了找谁哭去。
集体喂的大牲口拉了尿了，赶车的人顺手就收拾回去了，这可都是肥地的好东西，哪能扔了？
所以，这路上还真的是除了点儿土，啥都没有。每天修地球的老农民，谁还怕这点儿土啊。
“妈，歇歇咱就走吧，这黑天隆咚的，早送过去早了。”一个年轻点儿的女人劝老太太。
“都怪你这个晦气的东西，要不，这黑天拔地的，老娘也不用跟着你们受这罪，------”老太婆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子，大概是忘了自己再敢什么，张嘴就准备骂个痛快。
“妈，悄点儿声，让人听见了咋办？”男人低低的埋怨道。
老太婆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老娘骂个媳妇怎么了？
真是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还了得，老太婆从来就不是个好性子，她听了儿子抱怨的话气得要大声叫骂。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还是你的仇人。年轻些的媳妇赶紧说，“妈，咱们还是先把人送过去再说。”
想想自己正在做的事，老太婆使劲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低声嘀咕着骂了两声。
三个人抬起担架，又继续往前走。
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三个人停了下来，这黑区区的也看不出来谁是谁家，“妈，是不是这家？”
“是的了，别看现在晚上啥也看不见，妈敢肯定是他家没跑。”老太婆肯定的回答。
“妈，咱就这样把春花放下，人家能认嘛？万一，------”男人的语气中有些不忍。
“保柱，咱们听妈的准没错，要不，三百块钱的医药费你拿的出来？别说没有，有我也不能拿，家里的钱还要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呢。”年轻的女人接了话。
男人不说话了。
“就是，爱云说的没错。赶紧的吧，放下咱就回吧。”老太婆伸手拉着儿子的胳膊，往来的方向走去，男人挣扎着不想就这样走，年轻的女人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
就这样，三个人拉扯着走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声尖利的女人叫声，在左南村的上空炸响。
“啊，啊，啊，”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细，从村里东北角传了过来，把跟前好多人家的小孩都吓醒了，嗷嗷的哭了起来。
“这是哪个欠死的货啊，操她八辈儿祖宗，大清早就号丧，这要是把我家宝儿给吓的丢了魂，看我饶不饶的了她。”
大嘴婶儿抱着自己三岁的小孙子，轻轻的拍打着安抚他，还不时的轻手轻脚的揪揪孩子的耳朵。
难为每天粗声大嗓说话的大嘴婶儿，这会儿也说起了悄悄话，“老王，你去看看这是咋滴了？怎么听着像是离家不远的样子。”
幸好是三伏天，穿了个粗布背心提起裤子，王老汉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还真的让大嘴婶子说中了，和他家隔着两家的门口，稀稀拉拉的围了一圈人，圈子里的地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的。
王老汉点上手里的旱烟吸了一口，耷拉着鞋子走了过来。
“这，这，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是？”王老汉看见江家的门口放着个担架，担架上还躺着个小姑娘，惊的他手里的旱烟都掉在了地上。
这么多人围着说话，这姑娘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仰面躺在担架上，连个声儿都没出，额头上捂着己经发黄的汗巾子，汗巾子上最外面的那一层也沁出了血。
“他江婶子，这是谁啊？怎么放在你家门口。”王老汉看了一圈，都是这条街上的老邻居了。
这家的主人江家婶子，和她家小儿子江从风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看着门口的担架。
“你问她也白问，她才认识几个人。”
跟前的李家婶子搭了话，看到周围的人把眼光都转到自己的身上，李婶子得意的说，“这啊，是村南李宝柱家大闺女，李春花。”
“啥？”有人说，“李宝柱家闺女？那不是李传根的妹妹？”
“那可不！就是把从云的腿打折的那个李传根。”有知道底细的人说。
“那把闺女送过来是个啥意思？这还半死不活的，这是江婶子给打的？”
这是李传根把从云的腿打坏了，她家把闺女送来让江婶子打了？要不，这人的头上流着血，怎么放在在江婶子家门口。
“嗨，江婶子还能打了个人？她那性子跟个面条似的，别人打她还差不多。”说话的人撇了撇嘴。
这江家的生性绵软，放个屁都怕砸死蚂蚁，还敢打人，就她，再借给她个胆儿，看她敢不敢。
有人看了一眼江家，门口的江婶子己经哭的浑身打摆子，如果不是背后的院门撑着，她站都站不住了。
旁边站着的，是江婶子的小儿子从风，十岁的孩子脑袋大，身子瘦的像个细竹竿，他握着个拳头站在江婶子身边。
再村里，就得拳头硬点儿，别人才不敢随意欺负你。
像江家这样的，家门口出了事，只有女人和孩子出面，哎！
这软的软小的小，有个大的还腿坏了，在家里躺着出不来，就这样一家子人，碰上李宝柱家那样的，那不就是白給嘛？
有人发现江婶子家只有她和小儿子出来，江从云是腿断了下不了炕，江婶子家女儿也没见，“江婶子，从雨哪儿去了？”
江婶子哭的嘴也张不开，哪还能回答人的话，还是江从风说，“婶儿，我姐姐去找大队长了。”
这也对，这好好的家门口给扔个半死人，吓人不说，如果这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负的起这个责任啊？
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这江家婶子不成事，幸好从雨是个明白人，这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人不能一首躺在这儿吧。
虽然不在他们家门口，可这都是一条街上，人走过来走过去的，一个姑娘家家的一首躺在这儿，它也不是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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