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惊鹊

八月是江城的梅雨季节，清晨薄雾飘渺,衬得江城更为静谧，菜市的叫喊声唤醒了江城，旧市人海如潮，道路两旁的小贩热情的招呼着行人，温舒一手撑着油纸伞， 一手由阿妈牵着。

“哎呦，囡囡我说不让你来的，你看看多泞呀”说着阿妈将温舒往还算干燥的路边拉。“没事的阿妈，我想陪你，也想帮太太买东.西”温舒笑着轻摇阿妈的手，乖乖的撒娇。阿妈也止不住笑意，她是真的很疼爱温舒，听话乖巧，又体贴人，又想起昨天太太言语间满是对温舒的喜爱，似是想将温舒留在宋家。但她不知道如果是要娶囡囡，囡囡的身份是不足以做正妻，她也断不能接受囡囡被委屈，更不知道宋家两个儿子，太太是想将温舒配给谁。回想昨晚阿妈握着太太的手,半跪在地上，说话间带着哭腔“太太，我跟着您也有二十年了，我一首念在太太对我的恩，我也知晓太太对囡囡的疼爱，但我只想她能平安，有个人护着她，但我也不愿让她做小，委屈一生”大太太忙扶着秀华，从她在娘家时秀华便跟着她，是心腹亦是姐妹。“我知晓，我都知晓，秀华莫要这样”

“只是你看这乱世，战火纷然，两系军阀剑拔弩张，北方军也虎视眈眈，我是想让舒儿有个保障”太太将秀华扶起，将自己的担心，想法一一道出。“再者，怀则，怀瑾也是你带大的，是知根知底的孩子，舒儿留在宋家确是再好不过的，你放心我是拿她当女儿疼，我不会委屈她的。”秀华止住啜泣，她明白其中的利害，也明白太太一番苦心，只是不愿委屈了温舒。阿妈握着温舒的手，心下暗暗下了决定。

穿过菜摊来到旧市街后的药铺，太.太有咳疾，尤其是在变天，症状会尤其明显，药铺的老板是太太的旧识，也最了解太太的咳疾，每到变天时便会派人到宋府知会一声。

温舒立在铺门边，听着阿妈和莫大夫的交谈，药铺中夹杂着各类药材的药香，连带衣裙也被沾染几分，白净的脸蛋上描着远山眉，双眸如水，丹唇微启。

着一水绿色裙装，上绣着时兴的花纹，匀称的勾勒着少女隐约的线条。温舒打量着药铺周遭，旁边的银店橱窗下的饰品在日光照射下显得愈发亮眼。

“姑娘，看看银镯吗，这绞丝银镯是前儿才送来的，色泽十足，您看看这纹路，这得是老凤祥十年老师傅的手艺才锻得出来。”

银店老板眼见温舒靠近，秉持着客比天大的原则，绘声绘色的介绍着，这热情倒是不比丽花皇宫门口的侍从逊色几分。

温舒没好意思拒绝，本也是自己先靠近，面对老板如此盛情反倒不知如何推却，也只能接过老板的镯子仔细察看。

老板仿佛捉住商机，一把将镯子套入温舒的手腕，绞丝镯又名青丝镯，因花纹酷似女子的青丝而得名。温舒腕上被迫套进镯子，衬得她的肌肤更显如玉。

“不了老板，我，我就是看看”

温舒说着便想将镯子褪下，老板却作势抓住温舒的手，死死堵住温舒的动作。

“姑娘你看你带着好看，何况你都试了还要退回来，也太没道理了吧，这样算我吃亏今天开张，算你一个银元就好了”

老板真面目露出，乱世之中人人寻财，哪里来得善男信女，必然是能抢则抢，能坑则坑。普通人家一个银元可足够一家西口全年的口粮，且不说镯子成色如何，这价格倒是给这银镯镀上了层金衣。

“你..你怎么能这样，你放开我，便是老凤祥的金耳环也不能这么唬人的”

温舒挣扎不开，腕上渐生红印，心中是又气又急，嘴上却也不愿输人，温声反呛回去。

“啪”橱窗的玻璃应声而碎，高大身影将店铺前争执的两人笼住，温舒被这声响吓得抖了一抖，老板也止住拉扯温舒的动作，向上望去。

面前少年立于马上，手上的马鞭将金店的橱柜砸了个粉碎，长身玉立，青衫薄，剑眉微蹙，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紧闭，目光阴翳。

“松开你的手”

宋怀则冷冷侧目盯着店主，他今日没有着军装，但身上的青衫也没有将他的狠戾减弱半分，语毕，他转身下马。伸手将温舒的手腕拉回，腕上的红印更是刺入眼帘。

店主被这半路阎王吓得不知所措，慌不择路的撤回手往门后躲去。

少年的沉默如索命般的利器，左手的马鞭欲要伸出，突然，腕上感受到一阵温热，温舒轻轻扯住了他。

“大少爷不要”

“不要伤人，传出去对您不好”

如今正是宋家交替权利的关键时期，温舒也曾在夜里听见叔婶的担忧，担忧少爷不能完全接管宋家。

毕竟这样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亦如群狼窥伺，如若今天大少爷因自己伤了人传到宋老爷的耳中，赔偿事小，落下宋家仗势欺人的罪名是大。

所以温舒不能让它发生，她其实什么都明白，一如这十八年的懂事。

“我没事的少爷，不疼，真的不疼，我只是想还给他银镯，我不喜欢这个样式。”

少女轻声安抚，宋怀则瞥见温舒略带祈求的目光，手中的马鞭渐渐放下，温言软语抚慰了少年些许愤怒的情绪。

“好”

宋怀则伸手将温舒半揽入怀，少女衣裙沾染的药香在此刻因过分的距离显得愈发浓烈，一瞬间，宋怀则有些乱了心神。

“我们回去吧少爷”

温舒被这举动吓到，但感受到宋怀则情绪的波动，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