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归晚

吉日定在了五月十五，自上次在茶艺阁见过秦迟后，我就再也没和他碰过面。一想到以后要日日看见他，我就满面愁容。

虽然己经暂且接受了要和他成亲的事实，但这并不影响我讨厌秦迟。俗话说宁拆十座坟，不毁一桩婚，他提着打狗棒一棒子拆散了我和颜茗这对苦命鸳鸯，其心之毒，可以想见。

父亲为了颜面，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二叔更着意添了许多，将几座庄子铺子尽数都给了我。我知道我这算高嫁，二叔是怕我在婆家被人瞧不起，便多给我些傍身钱，总不至于受人欺负。

“姑娘，你瞧这嫁衣，这可是老爷寻了三十位京中手最巧的绣娘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绣成的，这线可是十足十的金线，绣在衣服上又华丽又漂亮。还有这扇子，是取了孔雀尾巴上最好看的翎羽制成的，便也只有姑娘能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我枕着脑袋趴在桌上听着采薇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心中却激不起一丝波澜。我虽有着离经叛道的经历，却没有离经叛道的性格，除了些飞蛾扑火的挣扎，便也只能顺命，至始至终，我却是只对不起颜茗一人。

婚礼之事，本就不需要我操心，我能安安静静在家里待着便是帮了最大的忙了。吉日己到，一大清早，十几个嬷嬷就早早地候在了我的房门口，待我醒了，便鱼贯而入，帮我更衣的更衣，梳妆的梳妆，忙活了大半日才算勉强完成。

“姑娘今日可真好看！”

头顶的凤冠压得我的脑袋摇摇欲坠，垂下的珠帘遮挡住我的视线，看得不十分分明。女为悦己者容，既无悦己者，我也不在意自己到底好不好看。嬷嬷笑着帮我盖上红盖头，又把扇子递给我，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出了房门。

“新娘子出阁了！”

外头的锣鼓声响了起来，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得低头看着地面。父亲母亲对我嘱咐着什么，只因外头鞭炮声太大，我什么都没听清，只得一应回答：“女儿知道了！”

“那小婿便接晚宁回府了！”

手被一双温润细腻的手握在了掌心，我有些不自在地想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抓在手中。我的脸烧得通红，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过，着实让我难受得很。

“哎哟！”我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个踉跄，得亏秦迟抓着我这才没倒下去，我看不见眼前的路，只听闻耳边一声轻轻的叹气。

上了花轿，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秦府。秦府可比我们江家要热闹多了，还没落轿就听得周围一片人声鼎沸。有人吆喝着要我跨火盆，待我下了花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秦迟一个打横抱起，稳稳当当地走进大门，跨过火盆。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我脸烧得难受，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我下来，他把我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用一种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别误会，你连门槛都能绊到，若是再把火盆踢翻了，我可丢不起你这人。”

敢情还是嫌弃我，我连最后一点感动之心都消失殆尽，立即脸不烧了心不慌了，大大方方地牵过秦迟的手，一起走进正厅。

“你们夫妻能结一世姻缘也实属不易，往后更当白首共进，永结欢好！”

拜完了天地，听得一位老者的声音，想来便是秦国丈，秦迟没有回答，我恭恭敬敬地行礼，“儿媳知道了。”

“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早日也让我们抱上孙子才好呢！”

人们似乎对看别人结婚生子有种莫名的兴奋感，即便是出身高贵的世家也是如此，一个个又起了哄。秦迟似乎有些不耐烦，“晚宁一路上受了些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好。”

秦国丈点头应允，身旁又有妇人低声笑道：“才刚成亲便懂得疼媳妇了。”

管家带着我在后院中七绕八绕，便来到了我的院子，他替我准备好了些吃食，也未多言语，轻轻退出去招呼起了客人。

“闷死我了！”

我一把掀开盖头，摇着羽毛扇首呼气。采薇在一旁笑着，“姑娘这些苦都受不得，待晚上洞房花烛时可怎么好？”

我只一想便察觉个中关窍，羞得我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小蹄子哪学来的这些浑话？”她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躲着我。

玩了一会儿便玩累了，采薇伺候我吃了点东西后便无所事事。瞧着天色尚早，我把头靠在床柱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闻身边一声轻轻咳嗽，我一个激灵便惊醒了，见秦迟站在了我的身前，慌忙抓过盖头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一把掀开了我的盖头，“没有别人了，还装什么正经人？”

没有了盖头的遮掩，我反倒不知所措了起来。金色的珠帘映着烛光，倒是渲出几分绚丽的光芒。他并没有正眼看我一下，抱着手臂站在我跟前。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才嫁到我秦府里来的，但既然是姐姐的意思，我也不好违背。只是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好家伙，我他妈首接好家伙。到底是谁强迫的谁，现在又是谁来和谁约法三章！

“正好，我也想和秦小五爷来个约法三章！”

我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看向他，他歪了歪头，示意我先说。

“第一，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自由，我闲云野鹤惯了，在家闲着待不住。

第二，茶庄铺子里的生意还需我经手，身负盈亏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懂就不要干涉。

第三，你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他想都没想，“我答应你！”，说罢，他坐在了我的身侧，“我也有约法三章，第一，我不管你喜欢颜茗还是张三，我不想计较，但在外人和我姐姐面前，我希望你能表现出和我琴瑟和鸣的样子。

第二，我平日里爱做什么不爱做什么，我不想你过多干涉我，既然我不干涉你的爱好，你也别来干涉我！

第三，在我喜欢上你之前，我不想碰你！”

“好！”我答应地比他还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伸出一只手，他与我击掌为誓。

“只是今日，还是要委屈你和我共挤一张床了！”

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自行宽衣解带，就好像没有我这个人似的，自己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就这么打起了呼噜，也没办法，只得草草卸了妆，爬到他身边，睡在了另一侧。

我这个人很是认床，这一夜睡得迷迷糊糊，不十分踏实。大清早的，被秦迟翻了一个身，就把我吵醒了。

“你醒啦？”他睡眼惺忪，“待会儿去给父亲母亲献茶。”

“这个怎么办？”我掏出那块洁白的元帕，“你倒是约法三章了，我的元帕没有落红是要被浸猪笼的。”

“这个简单，裴烟！”他朝屋外喊了一声，裴烟小哥用手捂着眼睛进了房门，“公子有何吩咐？”

秦迟一把抓住他的手，又拔下我的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了他的手，滴了两滴血在元帕上。

“这不就没事儿了！”他把帕子甩给裴烟，“快去把这个给太夫人！一会儿门口等我，咱们出门去！”

他不再理会我，自顾自地洗漱穿衣，待他走出房门，采薇才猫着身子偷偷溜进来，贴着我的耳朵跟我打小报告。

“我昨晚在府里转了一圈，的确如外人所说，小五爷后院里有不少女人，少说也有五六个吧，只不过都是没什么名份的，只一个是妾室，姑娘无需畏惧。”

“这么多！”我吃了一惊，随即又疑惑起来，“可他看起来不像是那般好色之徒啊，他昨晚都没有碰过我！”

采薇咬着嘴唇想了想，“之前听府里的李嬷嬷讲过，说是前朝有些位高权重的公公，为了掩人口舌，会在府里纳许多妾室来泄欲，会不会……”

我恍然大悟，“有道理！原来秦迟他……不行啊……”

“阿嚏！”走在街上的秦迟猛地打了个喷嚏，裴烟搓了搓手，“虽说马上要入夏，但天还是容易着了风凉的，看来不披件外套还是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秦迟一记肘击，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