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夏末的地铁站有多拥挤,狭窄的车厢里挤着数不清的人,各个挨得极近,空气中甚至浸润着一股汗腥味,让人难以忍受。
好在,西位清澈而又愚蠢的大学生捞到了位置,免受贴面酷刑。林穆指尖在屏幕上极速掠过,紧接着在宿舍群里刷了好几条留言。
「还好抢到位置了,这也太挤了吧我丢。」
「幸亏咱们就坐14分钟,忍一忍就过去了。」
「楚哥,忍住,千万忍住,不要在车厢里喷空气清新剂。」
是的,楚殷迟此人,重度洁癖。正在秦思屿旁边商量预约地点的楚殷迟抬眸瞧了眼消息弹窗,十分无语地在聊天页扣了个句号。
「。」
「哎,别无语嘛楚哥,咱们定在哪儿干饭?」
正盯着屏幕打字的林穆被一条链接甩到眼前,他点进去被“温府”两个力道遒劲的字震惊片刻转眼又被极为离谱的装潢闪瞎了双眼便匆匆退出。
「这装修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敲完这句话的林穆才注意到这链接是秦思屿甩的。
我丢。
林穆暗暗咂舌,心想老秦终于愿意对他们敞开心扉了么?
紧接着秦思屿的消息跳出来。
「是有些夸大的成分。」
毕竟真正的温府早己泯灭在六朝旧事之中,他唯一能记清楚的也就剩一小片荷花池了。
秦思屿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差点以为自己真的穿越了。
梦里的主人公,叫温寂,对就是那个明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才子温寂——温长歌。
梦里总是清风拂杨柳,明明白日。
秦思屿记得青年温润嗓音顺着清风传到他耳边,他抬起眼施然望去,一抹墨蓝的身影映入眼帘。鬼使神差地,他知道这个身影的名字是温寂。那青年长身玉立,墨发垂腰,羽冠绑缚一并高束,鬓间两股垂于耳前。细眉眉长眉尾下垂,桃花眼,深棕虹膜,山根深而鼻梁高,鼻骨稍长,耳廓削瘦,左耳耳骨有一处疤痕,缀一白玉耳挂,缀白色长流苏,薄唇唇色浅淡。
他的目光被那片薄唇撰住。
片刻,薄唇轻启,无声做了个口型。
“莫要再看。”
秦思屿瞬间转移了目光将视线投入一片虚无之中,他的梦除了温寂,谁都不甚清晰。
没人告诉他这人就是温寂,x度上这位才子的画像一如其他文人一样丑得目不能视,但他下意识觉得,这就该是温寂温长歌。
是那个史书中豪横地把整个温氏变成自己半个传记的温长歌。
是总角之年长歌台上惊才绝艳力压众多文人雅士的温长歌。
是……他夜夜不敢思的心上明月。
温长歌此人是个奇人。
齐朝盛元312年生,天资聪慧,六艺经传皆习,善清谈,工诗,擅行草。求学于京城名师,五岁能文。
盛元323年,入太学,期年举常科,摘得殿试榜眼,赐进士及第,却闭门不仕。
盛元330年,父遭奸佞陷害,被劾“勾结朋党、贪污受贿”立入刑部受审,15日后其父为自证清白悬梁自缢,其母殉情,而帝感念温家无后,特赦温氏嫡子温寂。
从此,开始了“落魄世家再起记之振兴温氏,我辈义不容辞。”的堪称起点小说男主的逆袭生涯。
也正因此,被许多电视剧改编翻拍,最近长歌台还有剧组在待机。
神游地有些远了,地铁到站的消息传进耳中,秦思屿才堪堪回神,他甩了甩脑袋示意室友跟上。
温府的位置不难找,如果长歌台是这一片的名誉地标的话,温府就是这一片的真·地标级建筑。就像林穆吐槽的,这建筑离谱的有些过头了。
谁家好饭店修成电视剧里世家大院的样子啊!!!
好在菜色确实不错,这种槽点可以忽略不计。秦思屿熟门熟路地领着自己的室友走进预订的包间,西个人坐上桌也不相互客气,拿起手机就是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扫码点单。
饭至中局,秦思屿推门而出,他需要透气。
夜己深,温府的供电装置运转良好,特意修成的灯笼样式隔着一层玻璃罩散着莹莹的光,暖意萌生,本该是这样的。
秦思屿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一晃神,一股刺骨的寒凉攀上神经末梢,原本暖意融融的温府突然变得萧索无比。没有现代科技的照明灯,只有几盏在风中摇晃的宫灯,周遭突然黑得过分。
停电?不是。
他思绪百转千回,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抛之脑后。他看到月下的中庭立着一个少年,未着外袍,不过一件月白里衣蔽体,少年乌发披散,手中捏着一把剑,他一双葱白指在剑刃上摩挲,转瞬抬手举起剑作势要刺向自己胸膛。
“温寂!”秦思屿失声大喊,没来由的,他喊了这么个名字。
“哦……”那少年闻声回头,露出一张姣好的脸,与他梦里所见的那位奇才别无二致,只不过更加稚嫩些,更加脆弱些。“是你啊……我见过你。”
像盛元330年那个心如死灰的少年。
“……何时何地?”
“梦中。”温寂放下举起的剑,他伶仃的腕就这么抓着剑柄,一步步走向秦思屿。“不应当,我不应当在梦中……”他小声呢喃,又沉默片刻,突然举起剑就向秦思屿刺来。
怎么没有人在史书上写温寂还会使剑啊!!
秦思屿不敢躲,这一剑他躲不过去,幸而他俩离得够近,他索性拿手首首握住剑锋,使力将那少年往自己怀中一带。
微凉的,带着生命的体温透过单薄的里衣传到秦思屿身上,他的手被利刃刺破,登时血顺着伤口染红了剑尖。
“为何……我求生不得,今日求死也不能么?”少年颤抖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来,他似乎是下不了狠手杀人,又或许只是因为面前的人无辜,总之,那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就离这喧嚣世界远远的,别再回来。”秦思屿试图挤出几句话安慰,大学神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肚子里没货,最后只能憋出迟卿为了给端木槐桑表白通宵恶补的电视剧台词,至于为什么秦思屿知道……哦,他拉着全宿舍一起看的。
“我可以走么?”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仿佛走这个字成了希冀。
“走,想走便走,走的远远的。”他继续背台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走的远远的,凡尘俗世与我再无瓜葛!”温寂似乎被逗笑了,他笑得撕心裂肺,甚至于呛咳出声,既然在梦里,那便走吧!走出这个囚笼!
别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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