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中草

章狩十年，大汉国皇帝亲征嘉峪关，顾蓉代子执政。一时之间，朝廷内外，众说纷纭。

为稳固朝政，顾蓉以雷厉风行的手段铲除异己，众人闻风丧胆，不得不服。

谢采誉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行宫里，除了亲卫和死士，其他人一概不知。顾蓉派去许多太监和侍女，说是照顾起居，实则监视。

顾蓉摒退身边侍女，对着寂静冷清的清仁宫说道：“盯紧他，千万不能让他迈出宫门一步。”

天花板上传来极轻的一声“是”，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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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走了一月有余，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

路上不免会遇见流民向他们讨食，初遇见的几次，谢槐都会分给他们一些粮食，可后面又接连不断地遇见流民，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几乎各地都有，而他们自己的粮食又十分有限。谢槐只好放下帘子，尽量不去看外面惨淡的景象。

一滴泪滑落眼角，谢槐想，皇兄，这就是你治下的国土，你可知你的人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马车驶过一处集市，喧嚣声短暂吸引了谢槐的注意力。

谢槐掀开车帘问道“外面怎么了？”

“回公子，前边有人卖女孩儿。”侍卫答道。

一个中年人携着一个女孩儿，被一大堆人围在中间，中年人带着哭腔说道：“卖女本非我所愿，实在是家道中落，有没有好心人，把她买回去当个丫鬟使唤，给口饭吃就行。”

女孩子仰起脸，倔强地说道：“爹爹，宁儿不怕死，宁儿不想和您分开。”

“可我答应过你母亲……”中年男子就这么蹲在地上掩面恸哭。

侍从小心询问：“公子，咱们走吧。”

谢槐看着这个小女孩，脑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她在满天清明，圆月高悬的天地中，坚毅地站在女性立场，语气是不容反驳的执着与倔强。

又败给你了，谢槐心想。

他从腰间解下钱袋，让侍从递给了中年男子，便继续赶他的路了。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这次是中年男子拦的路，他向谢槐的方向跪下：“求恩人顺带将宁儿带上，让她做妾也成。”

谢槐轻嗤一声，眼底满是不屑：“我不纳妾。”

“依我看，你连你女儿都不如。”

说罢，马车车轮滚动，大家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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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柳诗情带上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去看望小素。

小素惊讶地说道：“呀，你还会做这些呢。”

“等等，你的手……”

柳诗情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宽大的衣袖遮盖了被烫伤的疤痕。

小素不知道，柳诗情自从小素离开了昭阳殿才开始学的做饭，她在自己原先的家中是从不下厨的。

柳诗情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我想学一门手艺打发时间。”

“不要紧的。”

小素并不认同她说的话，翻箱倒柜找出几瓶膏药，她将柳诗情的手硬拉过来，把膏药抹在她的手上。

“你别动。”

闻言，柳诗情立马不动了，她只感觉到了手背上的清凉。

“好了，这些药你拿回去，记得每天都要涂。”小素不容拒绝地说道。

柳诗情将一块桃花酥塞进小素的嘴里，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小素吃了几口，眉头轻蹙，接着便捂住嘴巴跑去茅坑那边呕吐起来。

柳诗情着急地拍着小素的后背：“对不起，都是我厨艺不精，害你吃坏了肚子。”

“我现在立马去找太医。”

小素叫住柳诗情，眼底闪过一层惊慌失措：“别去。”

柳诗情着急地说道：“不行，你的身体要紧！”

可小素依旧死死地拽住她，不让她走。

柳诗情看着反常的小素，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小素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置可否。

柳诗情的眉眼染上一丝伤感，她把小素扶到椅子上坐下：“地上凉，你还怀着宝宝，对身体不好。”

“我不知道……”

“诗情，我压根就不敢去看太医。”

小素的声音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柳诗情安慰地说道：“没事，有我们在你身边呢。”

“我去找信得过的大夫帮你把脉，你在这等我片刻。”

说罢，柳诗情转过身，她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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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摸着小素的脉象，眉头紧蹙，末了又喜笑颜开。

他恭恭敬敬地向董艺璇说道：“娘娘，这是喜脉！”

董艺璇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件事不许到处宣扬，要是有其他人知道，你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太医闻言面如土色，只能俯首称是。

待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时，氛围变得凝重寂静。

董艺璇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小心地询问小素的意见：“你……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我不知道”

“主子，我该怎么办？”

小素抬起她红肿的双眼问道。

董艺璇摸了摸小素的头，温柔地问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小素吞吞吐吐地说道：“……喜欢。”

“那我知道了。”

董艺璇看了柳诗情一眼，无声叹息。

凭着古代的医疗条件，生孩子，是有很大的生命风险的。

可这是小素的决定，董艺璇不想强行去改变她的思想，她只能尽她最大的力量去保护好小素。

“诗情，你就留在小素身边吧。”

柳诗情点点头：“正有此意。”

“有什么危险，要第一时间去昭阳殿找我。”

“好，你一个人也要多加注意。”

回到昭阳殿后，董艺璇又叫芸儿送去一些补品。

殿内侍女不多，她一个人站在偌大冷清的昭阳殿，心慌慌的，便不由自主地望向西北方的天空。

可惜，视野尽数被高耸的红墙截断。

人处在这其间，何尝不似笼中困兽、井底之蛙？

董艺璇好似看到了一群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