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中月

沉渊陷入沉思。

为疏音疗伤之时，他能感受到她天劫将至，只是不想会这么快。

少顷，沉渊回头看她，“你知道天劫吗？”

疏音点头，“成仙成神，阶品提升，都会遭遇天劫。”

“没错，”沉渊顿了顿，“那，你想成仙吗？”

疏音有些困惑，“神尊为何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其实于我而言，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那如果我说，是月神想要你成仙呢？”沉渊察觉出她的神色暗了下来。

“月神似乎不曾说过这个。”

“这五百年，他并未传授你任何法术，对不对？”

“是啊，”她陷入茫然，“那又如何呢？”

“清气难聚，浊气易聚，”沉渊坐在桌前，“妖不用法术，妖气才不会汇聚，只需五百年，便可渡劫成仙。”

疏音动动嘴唇，眉头紧锁，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滴泪划过面庞。

沉渊不再说话，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桩事。

“神尊，”良久，疏音开口，“我现在，能受劫吗？”

沉渊望向她的眼睛，无奈摇头。

她重重叹出一口气。

“咚咚。”敲门声响起。

“何事？”沉渊问道。

“神尊，潇泽上神求见。”

“知道了。”

门口的脚步声渐远。

伤害疏音的那个门派，供奉的便是潇泽，此番他来，与前日的事脱不了干系。

“我去去就回。”

沉渊推门，见园中青竹随风摇动，竹影斑驳。

猛然，他想起那样东西。

筱殁丹。

有了筱殁丹，他便能亲自为疏音疗伤，也不会耽误仙劫。

他回头看了一眼疏音，心下轻松许多。

来到前厅，见到潇泽。

“见过神尊。”潇泽俯首行礼。

沉渊半晌不言语。

潇泽心下奇怪，仍保持行礼的姿势。

“跪下，”语气冷淡，潇泽不解地抬头，“本座说，让你跪下。”

潇泽不敢不从，慌忙屈膝下跪。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前几日听闻大咸山一个供奉小神的门派不懂事，冲撞了神尊，特来赔罪。”

“哦，是这桩事。”沉渊摊开右手，案上的茶盏飞到了手心，送茶入口，细细品尝了一番。

前厅静得离奇。

他放下茶盏，悠悠地换了个坐姿，“你要如何赔罪？”

这倒让潇泽措手不及，毕竟只是下界的一个小门派，他打定主意神尊不会追究，亲自上门赔罪，不过是想利用这桩事与神尊混个脸熟。

谁知这一问，叫他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凭神尊吩咐。”

幸亏他反应够快，话都说到这了，神尊总不会真不顾他的面子吩咐他吧？

“那好，”沉渊一早看穿他了的心思，“本座要你去寻一样东西。”

潇泽跪在地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

“神尊吩咐，小神必定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筱殁丹。”

“这……”潇泽身为上神，自然知道筱殁丹是什么。

“五日，送到本座面前。”

“神尊，这东西……”

“这东西现下不在妖界，被一个长得像女子的少年偷了。”神尊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被偷了？”被偷了这让他上哪找？

“哦对了，”沉渊回过头，“那人的剑鞘上刻了竹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潇泽欲言又止。

当然，沉渊也没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潇泽身上。

很快，笛语领命，率一众弟子，开始寻找筱殁丹。

沉渊来到书房，将前日带回来的魂墟石拿出来。

他的手指一遍遍从魂墟石上划过。

当年的事，还有一些，沉渊没有告诉疏音。

这魂墟石是安浔送给月神的，她一早便将自己的元神与这石头相连，待她身死，元神便会归入其中。

若月神此后受病受灾，便可用她的元神之力为他疗伤。

沉渊早知道安浔对月神有情，所以一首他隐忍不发。

……

再回过神，他己经站在了疏音的房门口。

推门而入，瞧见疏音正在床上，翻阅一本书。

闻声，她抬眼望过来。

落叶纷飞，荼蘼无言。

“你手上拿的是魂墟石？”

沉渊眼含笑意，“正是，还给你。”说着，将魂墟石递给她。

疏音捧着魂墟石，默默地望着，那天的事涌上心头。

“这是月神的东西。”声音细不可闻。

蓦然，她想到了那个双凤衔珠的标志。

胡家的门楣上，也挂着这个。

这么说来，胡家可能一早就加入了这个门派，那么灭门，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沉渊端起桌上的茶盏，倒上茶水。

疏音回神，摇摇头，胡家人早己不再纠结其中，自己还操什么心呢？

“接下来，想做什么？”沉渊将茶盏递到疏音面前，她伸手接过。

她吹开浮在杯中的茶叶，看到自己的脸，那日在凡间受得鞭伤，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神尊，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呢？”她抿一口茶水，醇香沁在口齿间，“比如，二十年后。”

沉渊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也认真思索起来。

“古时凡间有献祭的习俗，那些人生来便知自己的死期，也许是十八岁，也许是二十五岁，”他将疏音的茶盏放回桌上，“亦或是得了不治之症，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诚然，疏音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那么有什么疾病，是能将天神置于死地的呢？”

这兀自一问，沉渊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你是想，月神是死于某种疾病？”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可他，是自焚而亡。”

“我自然明白，只是自焚太过无厘头，只得从其他地方下手。”

“罢了，”沉渊见她神色坚定，不再多说什么，“能将天神置于死地的疾病，有，但极为罕见。

至少迄今为止，我不曾见过哪位天神是因病归灵的。”

“什么病？”

“我不知，但我可以带你去查。”他起身，取走她手上的书，是本医书。

“现在就去，去哪里查？”疏音急切地想要起身，谁知扯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沉渊无奈叹气，起身，扶着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两日之后，我带你去紫微垣，天界典籍存放之地。”

“我明日便能起身。”疏音还不死心。

沉渊垂眸看着她，冷冷吐出两个字。

“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