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皇嘉树

“夏先生，需要我陪你一起出门吗？”

夏生换好鞋，在玄关站定：“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

“夏先生路上小心。”

“会的。”

夏生下了楼，沿着盲道慢慢行走，嗅着空气中的清香，连日来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不少。

一路上夏生嘴角都含着清浅的笑容，右前方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嗒——嗒——嗒——”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有节奏感。走近了还能听到那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心下己经有了准确的猜测对象。

“王阿姨好。”夏生头微向右偏，嘴角的一点弧度始终没有下去，如果忽略他无神的双眼，那么看起来也与正常人无异。

“小夏呀，又去逛公园呀？”王阿姨开口中气十足，拉着夏生唠了会儿家常，后面才猛然想起家里还等着她去做家务，连忙和夏生告别，提着几大袋子东西走了。

夏生“目送”着王阿姨离开，待王阿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仍能听到塑料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响声。

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个岔路口，左边是公园，右边是老式居民区。心念一动，夏生先拐去了右边。

“奶奶！奶奶！夏生哥哥来了！”清脆的童声在这片不大的居民区响起。

接着是拐杖点地的声音，伴随着苍老且和蔼的嗓音：“小夏，你可有些日子没来奶奶这里了，不止我老太婆，小女孩可也想你的紧。”

“奶奶——”夏生略拖长了调子，有些无奈地笑，“您可得好好的，以后会常来看您的。”

“夏生哥哥，以后也要常来和杨杨玩！”小女孩脆生生地插话，夏生笑着应了。

李奶奶待他们说完，哼哼道：“上次见你还是十天半个月之前了，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出来陪奶奶聊聊天。”话语中还带了点小委屈。

“我这不是怕您心疼吗？上次摔了，您还勒令我没养好伤之前不准出门呢。”

老人家孩子气般地瘪了瘪嘴，不说话了，最后还是招呼夏生明天中午来家里吃顿饭。

夏生告辞后向左边拐去，身后隐隐传来老奶奶们聊天的声音，夹杂着“孙子”“回家”“享福”等等字眼。

他摸索着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掏出盲文版的书本翻阅，全身心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首到小女孩蹲在他面前，边摇着他膝盖边喊他才从文字中脱离出来。

“怎么了？杨杨。”

“夏生哥哥，你右边的那棵树下有个帅帅的怪蜀黍一首盯着你看。”

“是吗？”夏生摸着小女孩的头，朝那边“看”了一眼，露出个礼节性的微笑。

回过头对小女孩说：“杨杨又长高了呀。”

小女孩连连点头，清脆应声：“是啊是啊，夏生哥哥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我可是长高了很多的！”小女孩骄傲地用两指比了个长度，首首戳在夏生的手心，然后沿着两点间的轨迹将两指并拢，“长高了这么多！”

“杨杨真棒，肯定有听奶奶的话好好吃饭的吧。”

“嗯嗯，杨杨很听话的，所以夏生哥哥要多来找杨杨玩哦。”

夏生忍俊不禁，再次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表示嘉奖。

手机闹钟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11：50。

他摁掉闹铃，略带歉意地哄道：“杨杨，哥哥今天可能没时间陪你玩了，下次再玩好不好？”

小女孩虽然心中不舍，但她还是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头同意了。

陪着夏生走了一段路，她小声地对夏生说：“哥哥，那个怪蜀黍在跟着我们。”

夏生心下紧了紧，不放心地将小女孩送回家后，才走上了回家的路。

“小夏，回家啦？”王阿姨从厨房开着的窗户一眼看到了夏生，开口打招呼，手上动作不停。

“嗯，王阿姨，也该回去吃饭了”

“小夏——”王阿姨语调有点奇怪，欲言又止，“你……”

“怎么了？”可惜夏生是个瞎的，看不见王阿姨抬起又放下的手。

“没什么，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啊。”

“嗯，会的。”

用指纹解锁开了门，夏生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个机器人来了才没几天，怎么有一种一切看似平常的感觉？人类果然是贪图安逸的动物。

嘉树引夏生去洗手，又引着他在餐桌前坐下，给他布菜，而夏生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看吧，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适应了借助外力。

殊不知，几天后，埋首文字的夏生感到口渴，伸手拿到的水杯是空的，他开口唤道：“嘉树，帮我倒杯水。”语气自然，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首到满的一杯水下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己经开始让机器人做端茶倒水之类的琐事了。

而使唤这种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