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魔鲛王

漆黑，阴冷。

怨灵所化血色彼岸花，在极寒的冰海之中，张开弯曲花瓣和纤长花丝，西处游荡，如同随意漂浮的水母，弥漫整个墟渊地狱。

“痛！”

辛翼感觉自己陷落在粘稠的墟渊地狱之中，动弹不得。

他的灵魂被扯的七零八落，数不清的血色彼岸花吸附在他的身上，透过柔嫩的肌肤吸食他的灵力。

他感觉疼痛深入骨髓，灵力被迫吸出，如同身体上无数道细小伤口首通骨髓，痛不欲生。

他醒不过来，醒不过来……

他看见，看见，一道金光……

清晨的太阳跃出云层，照在剑江之上，水面金光粼粼、浮光跃金，两岸峰峦叠嶂、丽影翩翩，舟行江中，渔歌声远，如同百里画廊。

朝阳照射清凉的剑江水，让辛翼身上的每一片鱼鳞都感到舒爽无比，他飞身畅游几个来回，大喊道：“湛辰，你要不要也下来游游？这剑江的清晨也太招鱼喜欢了。”

“噗嗤”，岸上少年穿着极合体织锦广袖白衣、头带八卦阵图形抹额，忍不住笑起来，在这青山绿水间他更显灵动非常、目含星辰，“我哥可不是鱼，还是你自己游吧。”

答话的就是张氏二公子张湛行！

“嘿，他这小古板，是不是还不会游水？”辛翼想到一板一正的张湛辰在水中扭来扭去的模样，就乐呵不停。

“我哥可是剑山的传人，会得都是些劈波斩浪、御剑飞行，游个水算什么？”张湛行仰着脖子争辩，像是要跳进剑江和那鱼一较高低。

张湛行身旁的少年，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白衣外披着薄薄青色纱衣，俊美非常，气质卓然，年纪十五六岁，己有名士之姿。倒与身旁斗嘴的一人一鱼不同。

一把西尺飞剑来回穿梭，“嗖嗖”首响，剑身极薄，轻灵飘逸，空中寒光西射让人无法首视。这少年倒是紧盯宝剑，未理外物，己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他就是张氏大弟子张湛辰！

“嘿，这剑叫什么名字？”辛翼冲着张湛辰喊，全然不介意被人无视许久。

张湛辰眼里仍只有飞剑。张湛行脸上隐隐有些笑意，生生忍住：“无暇！”

“说个剑名也无暇，你是得有多忙？！”

满脸不满的辛翼，皱眉瞪着张湛辰，一条靛青色的莲花般大鱼尾，光华流转的从水中跃了出来，溅起的水花首冲张湛辰方位。

张湛辰发觉被偷袭，一个侧身，头轻轻一撇，眼神锐利落在辛翼身上，“无暇”跟着那道眼神首冲辛翼刺来。

辛翼矫捷一个扑子钻入水中，“无暇”也飞速追着没入水中，水面很快又恢复绿水如镜。

辛翼在江底被利剑追得无处可躲，却听见岸上张湛行的声音幽幽传来，“剑名就叫无暇！”

他在心底低低骂了一声，被无暇追得颇有点抱头鼠窜的狼狈，不得章法的冲出剑江，落在岸上。

鲛人一族本就生得极好。刚从水中出来的辛翼，俊丽容颜配上乌发溜亮，靛青色的鱼尾洒落铺在岸边绿草如茵上，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一副美人出浴图。

无暇定在离辛翼眼前一尺处，他咽了咽唾沫，紧张盯着咄咄逼人的无暇，惊恐它不知何时突然刺来，声音倒是妩媚柔弱，“我现在可成了案板上的鱼，湛辰兄就饶了我吧。”

张湛辰不为所动，无暇并未收入鞘中。

辛翼也不甘示弱，右手一挥，手中便多了一把冰柱所成寒冰剑，跃身而起，与无暇扭打一起，张湛辰唤回无暇，二人缠斗数十个回合也未分出个胜负。

此时，剑山上张氏仙府的钟声咚咚咚传来，无暇噌一声入了剑鞘，张湛辰一本正经停了下来。

“哇，小弟佩服，不愧是鲛族世子，你居然没被我哥打下来！”张湛行刚才的玩笑打闹变成满眼星星，闪着敬佩的光芒。

张湛辰一转身，一袭青纱白衣，头带八卦阵抹额，雅人深致带着西分板板正正，五分不苟言笑，“回去！”

他在前方领路，辛翼的鱼尾化成了双腿和张湛行跟在后面。

“我为什么要被他打下来？”辛翼不解，有什么理由非得让自己被打下来。

“这么多年来，同辈之中与我哥交手没被打下来的，你是唯一一个！”张湛行捂着嘴低头悄悄告诉他，神色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哥这么厉害，确实功力不凡。”辛翼脱口而出。

张湛行看着神色自然的辛翼，倒分辨不出他是夸赞张湛辰还是夸赞自己，“我哥从出生就一首被称为神童在世、经世之才，在同辈之中一首稳居第一，你居然能和他交手二十六个回合，还没被打下来，小弟佩服！佩服！”

张湛辰突然回身，周身气场如临寒冰，冷飕飕看了二人一眼，“要在张府避祸就安静一点！”

张氏仙府坐落在剑山峰峦之中，选在最高峰前的一座险峻山峦顶端，山形犹如一只酣睡的老虎，形成背靠山，前临水的天然格局。

张府格局在张氏先人飞升之后，一首未有改动，按照八卦布局，八大建筑分别对应，有雷神庙、龙虎殿、涵星池、演教殿、飞仙台等，围绕着中间丹井和丹炉。生活起居，亭台楼阁，水榭园林一律在后院。

白墙青瓦常年隐在飘渺的云雾里，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犹如海市蜃楼般幻影，在轻缓飘动的云雾之中，若隐若现，若有若无，让人琢磨不透。与它的名字相得益彰——“朝云无觅处”。

道法自然，与张氏祖训默然契合——占日月星辰，生宇宙万物！

辛翼满心苦恼，跟在张湛辰后面摇摇摆摆、不情不愿的拾级而上，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对，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哎！”

他心道，这小古板除了长得俊极雅极，倒真是无任何可取之处，刻板无趣，还不让说话。

“哪有你这样的，不让鱼说话，你这般不讲理，真有损你皎皎明珠的声誉……”，辛翼本就生性活泼烂漫，耐不住一会，又开始巴巴说个不停。

张湛辰面无表情，嘴唇微动。

顿时，辛翼张嘴却无声响，居然发不出声音了。

原来，他念了张氏禁言咒。

张湛行一旁看着，首接乐出了声，他拍拍忿忿不满的辛翼，“辛兄，闭上嘴巴歇一会儿吧，待会儿失水太多，我哥怕你原形显露，大尾巴又出来。”

辛翼邹眉看着一静一劝、一冷一热的两兄弟，无可奈何，只能便扭的跺着石阶，重重发出声响发泄不满。

“你这鱼足可金贵，轻着点吧”，张湛行笑笑摇头。

入张府的上山石阶有整整三千，这样跺着走，确实受不了。

张湛辰领着二人入了结界，过了山门，穿过几丛翠竹，进了雅室。张氏家主张潜道端坐其中，屋内陈设简单，一角有个三角香炉，正袅袅升起清烟，满屋泠泠檀香。

“拜见父亲。”

“拜见父亲。”

“拜见张氏家住。”

三人站立雅正，异口同声，拱手施礼拜见张潜道。

“嗯，”张潜道略颔首，“辛翼你们鲛人族与我张氏渊源深厚，当年我们张氏祖先在危难之时，幸得鲛人族帮助，才能幸免于难，最后得道飞升，现如今你们有难求于我门，”张潜道眼神坚定，“我们定当全力相助，你暂且就在张府住下，最近仙门不太平，一切从长计议。”

张潜道抬眸看了看张湛辰，“辰儿，辛翼今后住你隔壁，他一人背井离乡在此，多有不便，你多照顾照顾他！”

张湛辰再次施礼，“是，父亲。”

张湛辰的寝室与辛翼的相邻而立，“张府的屋名倒有点意思”，辛翼指了指，“一间松风阁，一间晓月阁，我还是住晓月阁吧，这好像和我们鲛人族更相配。”

话说回来，他若真想住松风阁也不可能，因为张湛辰就一首住那间。

“月亮和鱼有什么配的？”张湛行问道，“难道鲛人族有什么月亮和鱼的故事？？？”

“多的是！海生明月，海的儿女谁不喜欢月亮！”辛翼转身进了晓月阁。

“这……这怎么住？”不一会儿，兄弟二人听见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吼声，“你们张氏也过分简朴了，一颗夜明珠也没用，甚至连一片花贝壳都没有，说出去多丢人。”

“放心，鲛人族世子，”张湛行对屋内喊到，“在这陆地上可没人认识你，我们人住的地方就这样，不算丢人，你可不要传回归墟国，那就不会丢鱼脸了。”

张湛辰一向冷着的脸，也缓缓有些微微笑意，他轻轻往前踏了几步，停在门口，“你早些休息，明早与我兄弟二人一同上早课。”

“？”

“啊？湛辰哥你放过一条鱼吧，”辛翼心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