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青梅

“明清！明清！不！不！.....”床上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眸子里己然蒙上了一片水雾，眼角挂着泪珠，神情凄凉，无声的哭泣着。是的，苏若华她又梦魇了，盈盈的眼眶浸湿了柔软的枕面，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幔，柔荑般的手下意识地往枕头下摸了摸，动作自然娴熟，回想着熟悉又虚无的梦境，眼神忽明忽暗，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她微微呼出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准备起身。

这些年她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一个梦：梦里的她死在了自己20岁时的一场伤寒中，死后的她许是执念太深，不愿离开，所以做了好些年的阿飘，一首在临安城的苏府与城郊的别庄来回游荡，首到自己的灵魂开始一点一点的消散，但在她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终于在别庄的衣冠冢处见到了他，他还活着，她的少年郎终于回来了，可是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五年了，他消失了五年，苏若华也找了他五年......

梳妆镜前，苏若华心里想着事情，便由着妙竹给自己装扮。

镜中的她，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朱唇不点而红，娇艳欲滴，肌肤似雪，一头乌发绾成元宝发髻，隐约间还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戴上清雅的鎏银珍珠发冠，嘴角微微翘起，虽未涂脂抹粉，却真真是个明艳娇俏的大美人。

收拾妥当后，之桃等人便伺候苏若华开始用早膳。

“小姐，姚夫人带着表少爷进府了。”

苏若华刚刚用完膳，突然听闻表哥姨母来了，着实有些吃惊，便打发人去前院看看，表哥这刚刚中了解元，按理今日会与同窗学子一起游玩庆祝，怎的突然来了？

“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表哥？”

“是的，小姐，奴婢瞧得清清楚楚，是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去大门候着的，这会儿应该到舒宁轩了。”

舒宁轩是沈氏的住所，只是不知今日是不是母亲邀的表哥他们？苏若华面上如常，但心里却觉得奇怪，忖思了一会儿又问下面的丫头们“那母亲就没有派人来传话？”

“回小姐，还没有......”丫头们纷纷摇头，前些日子，小姐与夫人因婚事起了争执，之后夫人就免了小姐的晨昏定省，其实就是生了小姐的气，这会儿贵客进门，怕是气还没消，所以才不让小姐见客，丫头们心里这么想，但谁也不敢真说出来。

苏若华想着自家母亲的脾气，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次怕是真生气了。

不对，不对，这里面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之桃，你去舒宁轩打听打听，姨母这次来是什么事儿，母亲与姨母都说了什么，快......”

之桃颔首出了屋，想着小姐为甚这么着急，但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小姐一向有主意的很。

舒宁轩内，姚墨川在拜见过沈氏后就被沈氏与自家母亲打发去月华阁了......

他知道今日母亲带他来的目的，也知道母亲非常疼爱自己亲妹妹所出的这个表妹，很早就有意让自己与表妹结亲，赶他出来就是让自己与表妹多相处相处，唉，想到自己在母亲面前就是个棒槌，还没有表妹重要，不禁感到好笑又无语....算了，还是去看看表妹吧，也是许久未见了.......

苏若华这次是真猜中了，但只猜中了一半，做母亲的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女的，所以今日只是叫姚墨川来与她相处相处，顺便试探下她对姚墨川的态度。

姚墨川离开后，沈氏拉着姚姨母的手，两人欢欢喜喜地进了里屋：“姐姐，这回墨川可是为你长脸了，不仅是中了举，而且还是解元。”

姚姨母看着自家儿子离去的背影，眼神充满了欣慰，自家儿子仪表堂堂“是啊，川儿中举后，姚家总算有了希望，我呀，这不就想登门与你提一提他与若华的婚事，看看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若华那丫头自小就有主意，如今都19了，临安哪还有像她这么大还没嫁人的呀，别说临安了，整个大晋国都找不出几个，我这都愁死了。而且你也知道，当初家公莫名离世，婆母匆忙带着我们举家搬回临安，夫君辞去官职不再入仕途，这各种原因，她至今未曾与我们透露半句，还有若华出生时的玉佩如今也不知所踪，这如何让人安心，本想着早早的把她的婚事定下来，以绝后患，可你看她，和她一提到婚事，那些个机灵劲儿全用在与自己母亲斗法上了......”

“这次让两个孩子相处试试，我倒是真心喜欢川儿这孩子的，但也不能委屈了川儿不是”沈氏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这一番话说完，羞愧地看着自家亲姐，想再说些什么可又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姚夫人看着自己表妹的神情变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若华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鬼主意多，但你看她琴棋书画哪样不好，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家的门面铺子都是她在打理，而且打理的井井有条，你就想想这些年你们的生活是不是越来越好，多好的姑娘啊，你可别听外头的那些胡话......”

沈氏听到这些，眼眶都有些红润了，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年女儿过的其实挺累的，自己只能在庶务上打理着，苏父又只是在青云书院做个教书先生，苏家唯一的男孩儿又是庶出，怪自己不争气，没能给华儿添个哥哥或弟弟，养家的事情都压在了女儿身上......

此刻两人正聊着儿女亲事，却没有发现窗外有只悄悄溜走的小老鼠—被苏若华派来的之桃，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着急忙慌地赶着回去复命，谁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赵妈妈全看在眼里了......

月华阁内，苏若华没等到之桃的消息，倒先迎来了最近临安的香饽饽——姚墨川。

姚墨川今日身着墨蓝色长袍，显得格外眉目俊朗，气质文雅，周身散发出一股书卷气，一进月华阁，就吸引了一众丫头们的目光。

苏若华看到自家表哥的到来，就明白自家母亲的心思了，心里怪罪自家母亲怎能把表哥也搅合进来呢。

“表哥，好久不见。我还没来得及恭喜表哥中了解元呢！”苏若华盈盈起身地行了礼，嘴角上扬。

姚墨川因为备考，也许久没见苏若华了，望着苏若华的笑颜，有一瞬间失神，多日不见的表妹，如今越发的明艳俏丽了。

院子里众人见姚墨川怔怔地望着自家小姐，不由都笑了。

“表哥，快进屋坐吧，妙竹，去给表哥泡壶雾里清。”

姚墨川点了点头，又觉得刚才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表妹，好久不见，今日随母亲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带五香斋的蜜饯。”

苏若华闻言捂着嘴噗嗤一笑：“表哥，我都19了，早己经不是小孩子了，怎还会要蜜饯果子吃啊，而且你不知道五香斋就是我开的嘛。”

苏若华觉得自家表哥一看就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若是没遇见他，或许嫁给表哥，也能过的相敬如宾，可惜要让母亲她们失望了......

“我知表哥为何而来，也知今日之事虽是两家长辈做的主，但表哥你也并不排斥。”苏若华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

姚墨川知道自家表妹自幼便聪明过人，只是相看之事被突然拿到面上来讲，他多少有些尴尬。

苏若华知道姚墨川什么性情，也不打算为难他，便挑眉提议道：“不如你我对弈一局，若表哥能胜我，那便如长辈所愿，如何？”

“表妹多虑了，君子岂能强人所难，更何况婚姻大事。今日全当是我与表妹切磋切磋棋艺了。”

姚墨川既然这么说，苏若华也不再多言，命人将棋盘拿来。姚墨川执黑子，苏若华执白子，开始对弈起来。

姚墨川的棋风稳健，稳重求进，而苏若华的棋风则大开大合，极具侵略性，开局，黑子稳扎稳打，白子则变化无常，几番博弈下来，棋盘上的黑白子依然不相上下，平分秋色，突然间白子锋芒毕露，招招紧逼黑子，黑子也不急不缓地各个攻破，到了最后一子，苏若华秀眉轻蹙，思绪万千，随即眼眸中含了几分笃定，玉指落下一子，尘埃落定，一子定乾坤。

“表哥，你输了。”苏若华莞尔一笑。

姚墨川默默看着棋盘上，苏若华最后下的那一子，良久后，既震惊又释然：“原来如此，表妹的棋艺精湛到如此地步，表哥甘拜下风，心服口服。”

姚墨川的棋艺也算的上临安一绝，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苏若华的棋艺更胜他一筹，自家这位表妹可真是心思缜密，才艺双全，若为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后来表少爷与姚夫人都没用午膳就走了，离开的时候，一个神情沮丧，一个一脸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