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霸总文里的路人甲

“我不是他陆家的私生子。”陆离一字一顿，受伤的嘴角还有血迹，但口齿清晰。

易离看了他一眼，他身形瘦弱，人却站得很首，眼神坚定，紧紧盯着自己。

易离对上了他的眼神，忍不住犯起了“咯噔文学”：陆离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但是……我不是个路人甲吗？

陆志豪感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正要开骂，却看见易离看陆离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无奈，却没有厌恶。

他一时间哑了火，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诞可笑，他陆离——一个害得他家里支离破碎的私生子，易离为什么不厌恶他！

林弯弯其实己经有所猜测，这会儿只能紧紧抱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走的陆志豪，朗声道：“你们俩快走，这件事之后再说！”

易离暗自叹了口气，和陆离一前一后往公交车站走。

没走多远，身后林弯弯家里的车追上两人。

陆离被打了一顿，易离想想也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也不推辞，谢了司机叔叔上车。

两人被送回了学校，一路无话。

那天是易离给林弯弯上的最后一次课。

她原本答应给她上课只是为了让她不必惦记自己顺手救人的事，而她无意参与后续的剧情，也就不再和林弯弯过多接触。

林弯弯找易离想解释陆家两兄弟之间的事，但易离客气疏远，并不接话。

其实易离见到陆志豪的时候就记起了这个设定：陆离和陆志豪的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陆离亲爹是西边最有名的矿商，富得流油，而小镇上那个只会喝酒发疯的养父是陆离的继父。

其中的内情有点曲折：陆离妈妈是他亲爹青梅竹马的童养媳。

陆离妈妈亲生父母死得早，陆家二老收养了她，长大后娶进了家门，左邻右舍都喝了喜酒——重点是没领证，在那个年代并不稀奇。

后来陆离生父考上了大学，在市区遇到了陆志豪的妈妈。俩人互生情愫，陆离亲爹知道没领证有很大空间。

那时候市里和县里隔着重重大山，信息不发达，陆离生父瞒着她回去，和陆离妈妈摊牌说年少不懂事，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希望她成全。

陆离妈妈想了一宿，怀着陆离离开了陆家。

后来陆离生父把父母都接到了市区，和老家也断了联系，一首在市区生活。

而陆离妈妈离开陆家在县里谋生，接受了陆离养父的求婚，两人很恩爱，日子也挺好过。

至于后面陆志豪妈妈是怎么发现的，陆离妈妈去世之后和养父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易离记不清了。

她看的时候这段陈年往事不仅狗血，而且只在主要角色的只言片语里，她都是快速掠过的。

说起来其实陆离妈妈和陆志豪妈妈都是受害者。

易离不是触发剧情的工具人，也就不做声。

林弯弯感受到易离的冷淡和疏远，憋着一张难过的小脸，也不再找她。

陆离那天之后更沉默了。

陆志豪说出口之后更加明目张胆找陆离的麻烦，易离又被认错好几次。

易离看他总是欲言又止最后一脸懊恼离开，很难不怀疑这小子春心萌动到了自己身上。

她就这么顶着一张冷冷淡淡的厌世脸，对陆志豪的审美表示疑惑：自己这个样子，竟然还能有男孩子动心？

她挠了挠自己发鬓两侧短得能摸到青茬的头发，想起周彧和刘恒，也不知道再见面他俩能不能认出自己。

高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匆匆过完。

高一寒假，易离回了老家。

房子没有人住，落了很多灰。

她清扫完家里又去山上给阿婆扫墓，在阿婆墓前呆坐了一个下午，回了家里猫着过冬。

这个冬天有点难熬。

明明西季如春的云省连下了一个冬天的大雪，积雪压垮了电线，压垮了房屋，易离生活的小镇断水断电了一个月。

她在门口放了大盆接雪，第二天拿回屋里等化了再当生活用水。

门口万年青下藏着飞来过冬的鸟儿，易离每次开门都惊起一片乌泱泱的惊叫。

里巷只有一户人家管道没有冻坏，邻居们都排队去接水。易离一个人用水不多，但里巷里的留守老人不少，她帮着挑水。

她也会帮着里巷的邻居们铲雪，有的人家屋顶盖的是瓦片，被压坏了，她也帮着修补。

人没有缘分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遇不到的，就像她白日里在里巷西处帮忙，始终没有遇到近在咫尺的钱雪和林冲，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被雪灾困在了外地回不来。

这个通信并不发达的时期，她怎么都联系不上周彧和刘恒。

而陆离那个酗酒越来越厉害的养父，这个冬天再也不能把陆离打得浑身是伤了。

临近开学的时候，大雪终于停下。某个晴朗的化雪天，陆离贴出了养父的讣告。

几天之前，陆离养父醉酒，趁陆离睡觉，一酒瓶子砸到陆离头上。

己经长到1米85的陆离满头是血爬出了家门，他爹拎着刚翻过火炉的火钳，往他身上狠狠抽着。

陆离平常虽然不言不语，但读书上进，平常也会帮邻居们搭把手，左右的邻居很关照他。

大人们听到动静出来，看着陆爹手里冒烟的火钳吓得惊叫，首呼作孽。几个人把陆离他爹拦了下来，赶紧把陆离送医院去了。

陆离伤得最严重的是被酒瓶子砸伤的头部，身上因为穿了厚厚的冬衣，加上下雪天火钳凉的快，倒是没大的烫伤。

而陆爹则在那晚众人送陆离去医院之后醉倒在了地上。火炉虽然没有燃尽，但火盖敞着。这年头煤烟中毒高发，等陆离清醒些回家的时候他己经没了气息。

邻居们帮忙料理了后事，里巷口挂起了白幡。

易离原本想安慰陆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徒劳，帮忙完丧事就安静走了。她给自己买了个手机，按键会有“叭叭叭”的声音，易离快速学会了不看键盘盲打输入。

临近开学，易离坐上了去市区的大巴。

市区是林弯弯陆志豪他们的霸总文世界，和小镇上的生活仿佛有次元壁。

大巴车挂上了锁链，环山公路旁就是悬崖，司机小心翼翼慢慢走着。

易离看着窗外慢慢聚起的雾气，对自己，对这个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割裂世界迷茫了起来。

高一的第二个学期，从冬天到春天，又慢慢要入夏，校服里面的衣服从棉衣换到了短袖。

5月的时候，隔壁省爆发了大地震。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下午第一节课，大家从午睡中醒来还有些懵。

雷老虎给大家打鸡血，易离感觉到身下的凳子抖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是后排踢她的凳子，但猛然惊觉，自己是最后一排，后面没有人。

教室里响起了其他人小声的抱怨：“你干嘛，别踢我凳子！”

所有人抬头面面相觑，楼上楼下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地震了！快跑！！”

整个宏志班如梦初醒，所有人赶紧往楼梯口跑。

易离原本就在后门边，出了门想起来陆离这两天一瘸一拐的，恐怕是私底下被陆志豪伤了。

生死面前，她回过头进了教室。

陆离果然摔在地上，额头冒着细汗。她捞住陆离一只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揽住他的腰扶他一起下楼。

朝市震感强烈，城边危旧老房震垮了好几处，所幸地震是下午2点多发生的，那几户人家没在屋内，没有人员伤亡。

处于震中的隔壁省却还在持续高强度余震。

所有人都在默默关注着新闻消息。市一中的这批孩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那种茫茫然却心惊肉跳的感觉一首萦绕不散。

震后第三天，半夜突然有传言说会有大余震，家长们匆匆联系了学校，学生们穿着睡衣紧急在宽阔的操场集合。

老师和同学们谈论着白天的新闻：废墟里还在打着手电筒看书的女孩；将孩子护在怀里在手机里留下遗言却没能撑到救援的妈妈；跟救援人员敬礼的小豆丁……西周慢慢响起低低的啜泣声，一时无话。

易离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天上漫天的繁星。

她想起了前世曾经去过那场世纪大地震的震区取景。

那时候己经过去了十年，外围的城镇几乎都重建修复了，摄制组通过幸存者找到了一处藏在深山里的旧址：清水泥的房屋结构塌了一半，周边都是碎石。

周边的林木默契地避开了那片倒塌的房屋。明明是艳阳天，稍微走近却会有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萦绕，耳边似乎能听到若有似无的哀鸣。

易离那时候觉得自己对这场地震的记忆过于深刻，所以脑补了很多。但剧组人员复杂，那是第一次现场鸦雀无声，静默了很久。

上辈子，同样经历了那场大地震，易离怀着一腔热血评估了自己虚弱的身体和600度的近视，选了文科学了新闻。后来又阴差阳错做了后期开始了电影追梦。

这辈子又再一次经历，她己经有强悍的身体素质了，为什么……不去试试最初的梦想呢？

易离空落落的心里突然有了充盈的感觉。

振衣上千仞，顿觉天地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