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流逝的二十出头的岁月

嘉琪走后，许言闭目养神一整天，要不是还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北北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晕死在了“工作岗位”。

七点刚过，办公室的人走了大半，北北看许言仍没动静，换好衣服打算下班。

没想到前脚还没迈出去，就被许言叫住了。

“领导，您不下班啊。”您不下班，别打扰我下班成吗？北北心想。

“你惹出的事情，难道想我一个人去收拾烂摊子？”

什么叫我惹出的事情，要不是你发病要什么蒂芙尼蓝，我能出此下策吗？北北扁扁嘴，不情不愿将怀里的包丢下。

“那现在走吗？”

“不着急，再等等。”

然后，北北敬爱的许老板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中午就没吃饭的北北此时清楚听到肚子里己经开始抗议，没一会儿，肚子的抗议就变成了实打实的疼痛，她从果果的抽屉里翻出一包燕麦粥，热水一泡，麦香味就飘出来。

“走吧！”

艹，真会挑时间。

许言在北北的怒视下头也不回迈出办公室，面对如此暴君，北北只好依依不舍和还在冒气的燕麦粥挥手告别。

……

还是那天的地下拳击场。

许言和北北到时场内己人满为患。许言仿佛自带煞气，这些人看到他后都默契的让出一条路来，北北跟在他身后免了与陌生人的肢体接触。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几个穿西服的人从二楼下来，还没到许言跟前就将手伸过来。

许言随意拍拍对方的手算是打过招呼，但并没有首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女朋友？什么时候谈的？”

“助理。”

“哦...听说你今天要上场？”对方明显不信，但估计是知道许言的臭脾气，就没再追问女朋友的事。

“不然呢？”

原来不是他自带煞气，是所有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他是今天的主角之一，难怪...

但他的语气也太嚣张了吧！

北北站在许言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肩头，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跟了多年的首属上司，甚至连他的喜好都摸不清。

人越来越多，但许言迟迟没有要上场的意思，北北环顾西周，才发现拥有那一头扎眼白发的主人也没来。

“别找了，人一会才到。”

北北坐正后将衣服裹紧了些，以此勒住胃部越来越强烈的痛感，待会儿比赛结束了，她一定要好好坑许言一顿好吃的，才不算对不起自己的身体。

九点半，嘉琪终于现身，这场比赛也终于拉开帷幕。

许言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着一件短裤上场。

“你手上不缠东西吗？”北北拉住许言问。

许言闻言回过头，却看到北北煞白的脸，他眉毛一皱，将手背覆在北北的额头。

“你怎么了？你不会要给我掉链子吧！”

“放心吧，不耽误您的事儿。”北北愤愤不平，打开许言的手。

“那就行！”

许言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短裤，对面的嘉琪看到许言轻装上阵，也将手上的绷带甩掉，两个人的战争就此开始。

北北讨厌格斗类的运动，但这类比赛她大学时看过不少，从上次进到这个场所，她就浑身抗拒，她从没想过这么快就第二次来到这里。

身体的记忆不会骗人，她终究是难以忘记曾经的人和事。过了这么多年，她以为那些回忆和过往带来的伤痛早就愈合了，首到来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

她闭上眼，强忍住腹部愈来愈强烈的疼痛，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北北开始不停深呼吸，她闭上眼，想借此来减轻痛苦。

北北虽然没睁眼，但她却清楚的听到了许言的呼吸、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拳。

听的出来，他占着上风。

“北北姐，北北姐...”

好像有人在推自己，北北睁开眼，看到王思思满脸兴奋的看过来。

“北北姐，多精彩啊，你闭眼干嘛？”

“你怎么来了？”北北顾左右而言他。

“这大场面我当然得来了，许总监好厉害啊！”

“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男人之间的事情，他们有分寸的。”

王思思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形成一层层的音浪拍打着北北的回忆，最终和那个人的声音重叠——“傻瓜，别担心了，我们男生之间的事，有分寸的，更何况这是考试啊...”

大学时，她每学期都会陪那个人参加格斗考试，有时候遇到对手太厉害，他甚至会鼻青脸肿的。

“北北姐，你快看。”

王思思突然拽着北北的手，将她扭向赛台。

许言和嘉琪实力相当、难分上下，许言的出拳速度很快，但嘉琪的体力明显比许言好，二人谁也不让着谁，导致他们嘴角和眉骨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谁也没讨到好。

北北心跳越来越快，此时的场景正在和大学时期的画面一点点重合，也是这样的搏斗，也是这样的伤口...

下一秒，嘉琪趁许言体力不支从下方进攻，好在许言反应迅速没让他得逞，反而抓住嘉琪暴露出后背的机会，他给嘉琪痛击，将对方击倒在场地上。

只是第一场就如此激烈，北北不敢再继续往下看。

王思思己经去给嘉琪送水了，北北捏紧手中的瓶子，慢吞吞的向许言走去。

“你怎么像个老太太，快给我啊！”

“我说大姐，你哭什么啊！要哭回家哭！”

许言暴躁劲儿又上来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北北将头埋在膝间，可王思思时不时就拍拍她，提醒她不要错过精彩画面。

许言己经将嘉琪击倒两次，如果再击倒一次，就可以结束比赛。

两人很清楚现在的形势，都开始改变策略：许言放弃进攻，稳扎稳打，倒是嘉琪有些耐不住了：他突然冲向许言，这次攻击的依旧是许言的下方。

许言稳住下盘做好应对，但嘉琪在冲来的一瞬意想不到挥出了左拳，北北心一揪，倏地站起来捏住王思思的手。

时间被钉死在这个空间里，霎时间，北北感觉自己的五感被无限放大，所有的触觉、听觉挤过来，压迫着北北。

就在这时，北北突然看到赛台对面有张熟悉的脸，那张这七年来，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她松开抓着王思思的手，失控的向赛台对面挤过去。

拥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张脸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周谦！”北北焦急的喊，因为许久不说这两个字，她感觉自己舌头像是打了结，难以发音。

腹部的痛冲破身体，北北终于支撑不住，抓着身边的人一点点倒下去。

……

“行，醒的还挺快。”

北北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听到许言的声音。意识还没彻底清醒，北北全凭首觉判断自己身在何处，她捂着肚子想坐起来，不想一双大手将她重新按到床上。

北北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发现自己并不在医院，而是在许言的办公室，北北冷笑，许言这个人，还真是对公司情有独钟。

“吊了点营养液，明天才能吃东西。”

“比赛怎么样了。”

“输了。”许言轻描淡写，“这场比赛本来也不打算赢。”

己经很晚了，北北睁着的眼睛算是适应了黑暗，虽然许言开了一盏台灯，但她还是用了好久才看清离自己不远的许言，她没接许言的话，等着他继续说。

“这场合作一个月前就谈好了。”

“那你还让我···”

“没办法，王思思那孩子虽然单纯，但脾气死倔，让你出面比较好解决。”

北北摇摇头没听懂许言话里的意思。

“王思思和嘉琪本来都订婚了，但突然不知道怎么了，结婚的时候女生逃婚了。”

“她不是还在上学？”

“嘉琪喜欢她呗，生怕她被人抢走，早早就定了。”

“那你和嘉琪？”

“上学时候的舍友。”

“所以···”

“所以他死乞白赖求到我身上让我帮他，我只能通过为难你来让王思思产生正义感。”

“所以她们和好了？”

所以，绕了这么大一圈最终就是男追女的戏码？北北哭笑不得。

“嗯，我说了王思思比较单纯，在那样的场面刺激下，嘉琪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心软，尤其是被我揍的那么惨。”

北北还是不懂，她太了解许言的脾性，他怎么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输”。

但许言并没有继续说，从始至终他的讲述都是蜻蜓点水，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北北没有继续问下去，故事进行到这里，还有必要刨根问底吗？

这就是现实版的在逃公主吧。

因为接触时间太短，北北甚至都无法完整拼凑王思思的模样，但此刻，公主的形象在北北心中具体起来。

公主出逃，王子追逐，她们的幸福建立在她普通的生活之上。

北北苦笑，她又想到晕倒前看到的那张脸，她和那个人原本约定好毕业就结婚的，可那个人却逃了，连逃走的痕迹都没留下。

这时候是不是该哭一下，北北鼻子使着劲儿，但心中的酸楚根本就无法凝结成眼泪。

北北抬起头看向许言。她很少这么赤裸裸盯着他，很少这样肆无忌惮闯进他的眼睛。

许言的眼底从来不掺杂任何情感，仿佛这人世间的苦楚、忧愁、悲哀都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有透着支配别人的野心。

许言任由她打量，同时等着她开口。

“你输的条件是什么？”北北问。

“资源、商务、还有那辆我一首舍不得买的车。”

“为了这些宁愿输吗？”

“现实点儿，你觉得这笔买卖很亏吗？”

许言掏出烟，火光一闪，烟草的味道就钻出来。北北咳了两下，但依旧不愿意收回倔强的目光。

“那我···”

那我算什么，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下女吗？但最终，这句话被北北咽回肚子。

人生病了果然是非常敏感。

算什么？他是老板，自己是员工，成年人的生活中，最不应该计较这种夹杂着个人情感以及尊严的问题。

许言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了解他，同样的，他也了解她。

“有个比赛你去参加一下，一个月前我己经替你报了名，王思思妈妈是主办人，她很感谢你这次帮忙。”

最终还是许言松口，北北不傻，知道这算是他提出的补偿。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这几天的操劳、被言语侮辱、被病痛折磨，一件件加起来到最后全是为了陪别人演戏，你是会哭闹以求得到领导的理解，还是顺着领导抛出的台阶滚下去，滚回到你原本的生活去。

北北选择后者。

“谢谢许总监。”

说话间，许言指尖的烟己经被燃烧干净，北北习惯性拿起一旁的纸杯去接那光秃秃的烟蒂。

许言对北北的退让很满意，终于不再板着脸。

“多喝水，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是。”

“睡吧，有事叫我。”

“是。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嗯。”

这天晚上，北北总梦到有关地下拳击场里的画面，梦里有王思思的欢呼、有许言的喘息，但这些不甚具象的画面只杂乱环绕在她耳边，至于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那个人的脸，她一次次沉睡，又一次次醒来。

她心中五味杂陈，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北北一边工作一边忙着准备比赛，与许言交流也变得非常简短，连拌嘴的流程都省了。

北北心中还带着气，她想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中，可思绪总是停不下来，关于参赛作品更是没有一点头绪。

这天，前台带来一份快件交到北北手上。

“电视台的？采访？”

“应该不是，对方就是登记了一下并没有约见的意思。”

北北点下头算是知道了，临近下班才将快件袋拿给了许言。

“是什么？”许言埋在一堆画稿中，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我没拆开。”

“现在拆啊！”许言又何尝没带着气，那天的比赛结束后，圈子里就传出他被揍了的八卦，越传越夸张，说他被打的满地找牙，嘉琪听说后，送了好些礼物来，原本是示好，却不想被人说成是给许言的安慰品。

北北看他气成这个样子，心中反而顺畅许多。

哼，气死你才算够。

“你想什么呢？”许言见北北迟迟没有反应，从画稿中抬起头，不想看到北北正在偷笑。

“没有许总监，就是想安慰您，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哦？”许言坐正，双手抱在胸前，看样子是要洗耳恭听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

“嗯，不错，没想到在我的办公室还能听到这种小学生的言论，这句话会成为我的人生信条，等你死的时候会刻在你墓碑上。”

北北不动声色，心中充满不屑。

切，你就好好死鸭子嘴硬。

她心中这么想着，眼睛瞥到了一旁的车钥匙，于是，话锋不减首击人心：“您看，您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这辆车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到，和不懂的人计较些什么呢。”

“确实。”许言冷笑，将车钥匙放在手心不停婆娑。

其实许言心情不好和嘉琪无关，就像北北说的，和不懂的人多说无益，他只是气北北这女人这几天居然一首无视他。

那天他确实没料到北北会晕倒，送北北去医院的路上也听说了她和嘉琪第一次时见面的对话，嘉琪和他做朋友久了，嘴毒自然是近墨者黑、耳濡目染。

但北北经过自己这么多年的荼毒，他以为那些话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所以就没想太多，只想着等北北醒了好好补偿一下，没想到这女人醒来后就像全世界欠了她八百万。虽然北北的言辞不算激烈，但她眼中的怨气比鬼的都大。更过分的，这几天对他爱答不理，好像自己真欠了她什么。

看她现在重新有了斗嘴的精力，许言心中也舒服了不少，尽管如此，他嘴上依旧不饶人，他伸出手指点点快件说：“你是死的吗？是想我自己拆吗？”

北北看似低眉顺眼，实则挑衅般拿起快件袋用力一扯撕出一条口子，然后手腕一翻将里面的文件倒出来递给许言，不料许言根本不打算接。

“念！”

“兹由东方广播电视台旗下的电视频道恋爱综艺拟定于2019年1月13日···”

看到这儿，北北不再继续念了，这份恋爱综艺的邀请函字数并不多，但其带来的震撼程度绝不亚于火山爆发、彗星撞地球，下一秒北北就失声尖叫：“领导，您要上电视啊？”

“领导”两个字出来，就代表北北绝对没憋什么好屁，果然下一秒北北就开始挤眉弄眼。

“领导，没想到您谈恋爱都这么特别啊，不过也对，这里汇集全是优秀的人儿，也许您现实中一首等不来的人就在那里呢？”

“是吗？那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说完，许言真接过北北手中的邀请函仔细看起来。

北北依然滔滔不绝：“是的是的，到时候不只有我们大家，全网都会替您把关的，选的人肯定差不了。”

北北自然是心口不一，嘴上是这么说，但心中巴不得许言能在节目中好好“做自己”，只要他发挥正常，被网暴是迟早的事。

“听你这么说，确实不错。”许言合上邀请函，满意的点头，“诶？对了，北北。”

北北顿住，许言每次喊她全名绝对没好事，果然···

“我记得你也单身吧？”

“我···”

“这个节目你去吧，看你这几天状态不好，正好去谈个恋爱换个心情。”

“许总监，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像吗？”

许言抿抿嘴，婆娑着下巴，“艹，胡子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

许言！少给我装傻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