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妖国

我回他一个傻傻的笑容，心说，只要你在我身边，也就够了。

我扮蜜儿日渐熟练，学会了毫无防备的天真笑容，学会了如同孩子般整天上蹿下跳的活泼劲，学会了忽略寂痕不希望我注意的事，学会了在不痛不痒的问题上与寂痕僵持不下，首到他无奈地摸着我的头妥协。一开始只是有意识地这样做，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至少看到寂痕那种拿我没办法的无奈笑容，我无法像前世那样冷漠麻木。

我唯独学不来的是蜜儿给寂痕添麻烦的本事,她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爬树必摔的才能，我确实无力模仿。我发誓，那天我上树掏鸟窝摔下来绝对是个意外，我总共也就摔了这么一回，可这也是我爬得最高的一回，寂痕飞过来将我接住时脸上惊惶未褪，落地己是面无表情。

我心道不好，寂痕最生气的时候不是脸色铁青，而是面无表情，不出意外，定会将我骂得狗血喷头。

说来也怪，我以前做游魂的时候跟随两人那么久，即使蜜儿闯的祸再大也没见寂痕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换到我身上怎么就不灵了?难道是因为蜜儿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所以理首气壮，寂痕拿她没办法，而我自知理亏面露心虚而被寂痕当软柿子捏?

冷静冷静，转移话题乃消散怒火的法宝，于是我先发制人，搂着寂痕兴奋地叫起来:“哇一-你会飞耶!好像神仙一样!怎么做到的?”话说寂痕什么时候恢复的妖力?唉，不是游魂，信息来源果然少了。

寂痕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现出些许踌躇，最后像是做了决定一般，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会飞的不一定都是神仙，也有可能是妖怪。如果我是妖怪怎么办?"

我怎会不知他的担忧，忙坚定地表决心:“是妖怪是神仙都不重要，只要你对我好。”说着还在他怀里蹭蹭，揩油。

寂痕忍俊不禁:“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吃了?”

我两眼放光:“真的?什么时候吃?"

寂痕忽然反应过来，俊雅的脸上染了红晕，咳了两声，开始和我讨论今天的天气。

他终是忘了生气，而我安全过关。妖怪的法力可以强到什么地步我不得而知，也没见寂痕干过什么，只偶尔在我把他的衣服缝坏不得己躲起来的时候，他忍笑勾着手指把我隔空拉入他怀里，夸我手艺长进了;有时我也缠着他带我在空中飞，即使一圈下来微患恐高症的我己经额冒虚汗，但仍会死缠烂打让他再飞一圈，原因无他，唯有在空中，寂痕才会不顾羞涩，把我抱得特别紧。

有时候我会恍惚，觉得我们真的会如同一对平凡夫妻一般，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抛弃所有过往，忘却不想记住的。可事事顺心的那不叫生活，叫梦境。

打开门看到那个人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男子有些面善，首到他满脸激动拽着我的手大喊“蜜儿你果然没死”的时候，我才想起他就是蜜儿到死也念念不忘的王爷，盛纶。

寂痕闻声从屋中走出，脸上的淡淡笑意在看到门口的男人时，己迅速转化为戒备。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冷冷的眼神我只在蜜儿死的时候见过:“你放开她!”

盛纶似乎并不把寂痕放在眼里,在蜜儿活着的时候，寂痕就没有任何机会。他只看着我,语气很是深情带着笃定,要我跟他回去。

什么人一见面就会对你情深意长?什么人一开始就能对你百般呵护?

太过美好的事物，却更易碎。我不是蜜儿，却偷了两个男子对她的深情，两个优秀的男子在我面前争执不下,却只是不断提醒着，我是个冒牌货，我有什么资格我何德何能?

盛纶喜欢的蜜儿己经死了，我知道如果顶着蜜儿的脸，说这么荒谬的话，也只会换来他无用的苦苦纠缠罢了。同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己无法面对寂痕，他对我的好，也是我骗来的，我却一首刻意忽略，每日只沉浸在他对我的温柔中,不可自拔。

门外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面目肃然的法师很快现身，将盛纶拦在身后,用法杖指着我大叫:“钵魂附体!妖物作乱!王爷休要再受欺迷!”

撒一个谎要以千个谎来圆，我承认我累了，不由得低头笑笑，对惊诧不己的王爷说:“我是妖物，蜜儿也是,不过她早在那次落崖的时候就死了，王爷你要寻她，便到那阴曹地府去寻吧!”

不待盛纶有反应，那法师一声冷哼，手一挥变出符纸和法器似要做法，我下意识地后退，眼前一花，寂痕己挡在我身前。有风在他手中聚集天地间瞬时充斥着呼啸狂风，眼前除了寂痕模糊的背影，我己看不到其他，耳中隐隐传来盛纶焦急的呼喊和法师气急败坏的念咒声。

“我答应过蜜儿不杀你。”寂痕似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盛纶说，迷眼的狂风很快将他们卷到空中,失了踪迹。我心里空空的，他终是知道了。顶着别人的脸，看他对你深情无限,可自己始终不是她。说不在意,怎么可能?我再怎么努力，也代替不了她，因为我不是她。

“对不起。”我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第一次不再贪恋他的容颜,不再不舍得移眼。“从落崖的那天起,蜜儿就不在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附上她的身体,只看到蜜儿被黑白无常……”

“够了。”

“对不起，是我一首瞒着，我知道现在或许己经迟了，但你可以试着去地府找她，也许、也许蜜儿她还没有…”

“别说了。”

“其实你和蜜儿是最适合的，至少你不会伤害她，这些日子我看得很明白，你对她真的很好……”我只是不停地说着,并且希望可以永远地说下去，什么都不需要面对。

“我叫你住嘴!”他终于吼了出来，我慢慢蹲下，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止不住的抽噎一声接一声，落日将我的身影拉长，却更显狼狈。对他而言，我只是个陌生人，或许永远都是。

只是想要一个人心里有我，开怀时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笑，悲伤时垂首也躲不开他为我拭泪的手。他的笑只给我看，他的痛只有我懂，他的手比我温暖，他看向我的眼神让我一辈子也逃不开。

当自己都觉得奢侈的东西，真的出现在眼前,抓住了,就再也不想放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愿豁达,一世执迷。

他忽然将我拎起来，我紧闭双眼嘶哑着嗓子不停地说“对不起”，忍不住想逃开,却动弹不了。

双唇忽然被牢牢封住，温润的感觉缠绕在唇齿间，彼此的气息紧密相融。头脑一片混乱，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呼吸渐渐艰难却不敢挣扎，怕是梦，碰了就碎了，动了就醒了。还是他喘着气分离，双手却没有松开，似乎深知我失去支撑便会软倒下来。

我满眼的泪水看不清眼前的他，想要开口却只是呜咽，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不是同一个人，感觉终是不同的。一开始我只是骗自己你失忆了，所以性情有些变化，到后来……到后来……”他下巴抵在我额上，我有些茫然。“你明明怕高,却还是爬树,要我带你飞;你明明喜欢安静，却每日大闹小闹，吸引我的注意;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总是装作无知。你傻啊，比她还傻。”

“你才傻，比我还傻。”我哽咽着说。

“我知道。”他笑了笑，语气有些释然，“我知道她眼中从来就没有我，是我一首放不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然后，我看见了和我一样傻的人。”他低头无声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比我傻，傻千倍万倍。那时我还是游魂，看到你受伤了，在山洞里躺了那么久，动也不能动……傻瓜……大傻瓜!现在,伤好了没有?

带着哭腔在他身上摸着，以前怕露馅不能问，现在虽然过了许久，但我仍有些担心。

他苦笑着抓住我的手，止住我乱摸的动作，“过了这么久，你看也该看出来了，我没事。”

我认真地抽了抽鼻子:“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又呜咽起来:“我真的很担心。”

寂痕无奈地任我上下其手，表情很是忍耐:“你要怎样才会放心?”

“我知道你喜欢忍着疼不说，今晚我要亲眼看。”我擦干眼泪，语气不容置疑。

寂痕做抚额状，手的阴影也挡不住他一点点被染红的俊颜:“我错了，竟然说你傻，其实我才是真的傻……”

我破涕为笑,吻上他的脸,时间和空间，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蓝天下他的容颜,我愿为之沉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