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肆

“汤包，她说最后一点送人了，那人也在无夏，你说会是谁啊？”

朱成碧在天香楼门外对着走在她身后的常青说。常青走上前和朱成碧肩并肩。

“我也不清楚，不过她也说了：‘若与你们有缘，势必不会落到他人之手。’

我们还是不要着急了，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的馅料，我可以用生花妙笔画出你想要吃的，虽然味道不佳，但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朱成碧边说边打开门“那我要吃带有八瓣重桃的，每个饼里都放一朵。”

一轮明月高挂在高符礼头顶，撒下的丝绸覆盖在摊位上，虽然月亮还没有到达满盈，但也符合他们的胃口。今晚买月饼的人还是如此之多，摊前几乎挤满了人，高符礼应接不暇，一手收着银两，另一手拿着月饼递过去，真到顾不上时便招呼他们自己来拿。

忽地，人群中传出几个声音

“符礼，这月饼怎么会有毛？是你做的新的吗？”

“这上面怎么会有牙印？好像是老鼠吃剩的。”

高符礼听后，也挺纳闷的。

“我没有做出坏的，更别说老鼠了，它都嫌弃我家穷。并且我出去的时候摊车每回都检查的很干净。”

随后，便听见惨叫一声，便有个白色的像球一样的东西向高符礼飞来，高符礼用手接住，是那只兔子，果然，嘴里还咬着半块月饼。

高符礼悻悻而归，刚到家中，他就把那只在自己胸前不停扭动的兔子揪着耳朵抓了出来，他有些许生气。不但没有赚到银两，而且还让他们数落了一番，说他做月饼不干净，居然会有兔子在偷吃月饼，还好是只白净的兔子，不是一只大灰老鼠。

高符礼叹了口气，把兔子放下来，起身回到屋里看自己的母亲，那睡觉时的安详感和脸上若隐若现的笑容顿时让高符礼怒火消了大半，是啊，没有什么事是母亲解决不了的事情，随后便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出来时居然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摊车旁抓上面的月饼。

她全身雪白，仿佛月亮为她织了一件衣服，又仿佛下的雪粘落在她身上。白白的头发和竖起的兔耳，就连睫毛也是雪白雪白的。当她踮起脚尖，脚踝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伸手去抓月饼，却因身高的原因无法抓到。

高符礼走到她身边问“这月饼你想吃？”

那女孩听见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瞬间背过身来两手放在身后，两只脚紧张的微微颤抖起来，那耳朵也顿时萎顿了下来。高符礼伸出手拿一块桂花馅的月饼蹲下来。

“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因为你躲在我摊车里让我被责骂，就会迁怒于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来到我身边的，我也不忍心丢下你，更何况，别人从小就称呼我妖怪，也许你也嗅到了这个味道的原因吧。不管怎么样，既然你做错了事，就选择帮我来征求我的原谅吧，”

说着便把月饼塞给她，那女孩更加紧张了，但看到月饼，便迅速用双手抓住欲往车底钻去。

“你个小家伙还挺能跑，家里就这么大，还把身上弄的脏兮兮的。屋里刚好准备的有热水，自己去洗一洗脸和脚，我的手和脸都还被你抓伤了，哎呦好痛。”

高符礼看着被毁坏的摊车叹气。

那女孩的声音伴着水声慢慢传出来：“才，才没有……”

这一夜，子时早己过大半，高符礼坐在屋外看这大好的月亮，那微风带着旁边的桂花香气冲进他的鼻孔，让他的精神属实畅快。他的床上躺着一位睡得正熟的女孩，她好小，连在屋外赏月的高符礼都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月光洒下来，高符礼都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丝绸。一切都是这么的安静且祥和。

第二天一早，女孩轻叩开门，高符礼就坐在门边，耳朵听到开门的声音而动了动，眼睛缓慢地睁开来。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再有些日子就到中秋节了，外面的街坊在布置月灯。刚好我去买些做月灯的材料，你还没见过月灯吧？”那女孩扑哧一声笑了。用手揉揉红眼睛。

“我喜欢月灯，仅仅是听说，它会飞，能飞到月亮上。还有好多种不同颜色，好漂亮好漂亮，我要去我要去。”

高符礼安顿好母亲，对她说完了去意，便起身看向茕莹。

“去洗洗你的脸，昨晚的灰尘还在上面偷偷笑你呢。”

这早晨的街坊有些许冷清，但也应中秋节即将到来，也就清早就出来打理。话说这挂月灯，每家每户中秋节前一晚都要做上一盏挂在自家屋檐下，只为在中秋节当晚一同放出，为祈求往后的日子顺风顺水，节节高升。

茕莹好奇着一切的事物，左顾右盼，一会向东，一会向西，耳朵也激动的扑棱扑棱的，怕错过任何东西。高符礼只能用力拉着她的小手防止她突然跑走。

“你不会就叫玉兔吧？”

那女孩突然收回所有的视线，眼睛也眨呀眨，转头看向高符礼，睁大眼睛。

“不，我名字叫茕莹，茕茕孑立的茕，清莹秀澈的莹。”

“你好，小茕莹。”

随后茕莹便跺起脚来鼓起腮帮子。

“我不是小茕莹，我叫茕莹！”

茕莹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桂花糕，眼睛弯的像个月牙。她很高兴，高兴的果然像姐姐说的那样。

茕莹边大口咬着玫瑰饼边想“这些人也还没有姐姐说的那样可怕，哪有要杀了我吃我的人？反而还给我吃月饼呢，看来姐姐有些还是说错了。”

高符礼牵着茕莹的手，茕莹蹦蹦跳跳的，但也只是在高符礼旁边蹦跳，高符礼看着茕莹，茕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遂后抬头，刚好遇高符礼的目光对视，那白净的脸上顿时多出一片红晕。

“是啊，昨天晚上还在追着我跑呢，到了今天可就视他为自己的好朋友了，自己真没有一点矜持，哎呀，怎么办。”茕莹心想。

眼睛慌张的左顾右盼，也忘记舔那红彤彤的糖葫芦了，耳朵顿时也失去了高兴的心情，也萎顿了下来。

高符礼见她停止蹦跳，也停止舔糖葫芦。便蹲下来。

“你这是怎么？是在为自己昨晚做的事情愧疚吗？不用你自责，今天晚上我们再去卖月饼，鉴于你今天吃的糖葫芦，桂花糕，所以你要帮我打下手，刚好我一个人干活很累的。干的好的话还给你买糖葫芦，买两支。”

茕莹听到有糖葫芦吃，也忘记了之前自己的过错，好像没听到干活的事，便又高兴的蹦跳起来。

高符礼母亲去世了，她甚至临走的时候都没看到自己的儿子。高符礼母亲离他父亲去世己将近十余载，她最后还是舍不得他啊。高符礼跪在床前，用手抚摸着那一缕缕青丝，她眼角甚至还有未干的泪痕，不知是可怜高符礼的父亲，还是他以后的孤苦伶仃。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干脆把我也一并带走好了。我知道我浑身都是错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高符礼的眼泪浸湿了母亲的衣襟。

“我甚至都不敢幻想美好的事物，我一首在努力，娘，只为让咱们过上好的日子，可日子过好了，可您呢？”

茕莹在门外听着这个比他大十余岁的男人哭着喊着，双手在身前紧紧握在一起，然后也忍不住的眼含泪水，还剩一颗的糖葫芦随后含在嘴里，慢慢地走进屋去，她站在高符礼身后，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茕莹虽说没有和高符礼之前有什么交集，但毕竟看着一个比他大十余岁的男人此刻缩着身子，甚至比自己站着时还渺小，她忽然将糖葫芦吞下，双手抱着高符礼也大哭起来。此时，她胸口前挂着的桂木匣子闪着微弱的光芒，连茕莹都没注意。

昨晚因为茕莹的原因没赚更多的钱，高符礼身上仅剩的银两都用来买食材和月灯材料了，剩下的钱也无法给母亲置办葬礼，只能等今晚卖月饼，挣到钱后买副棺材，草草了事。他不想再卑躬屈膝地去求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他只想凭实力挣到母亲最后一点颜面。

茕莹也来帮助高符礼做月饼，她知道这个人此刻最需要什么，高符礼哭，茕莹也哭，他们两个几乎是哭着把月饼做完的，不知道面饼里有没有泪水。茕莹看着月亮。

“我讨厌死亡，它给我带来了悲伤。我想回月宫，我害怕，姐姐，人离去之后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我不喜欢分开，这儿就好像你讲的鬼故事一样。”

转眼间到了十三日傍晚，常青在天香楼二楼看着那皎洁的月亮映照莲心塔的影子，阴影熠熠，甚是让人入迷。

“这月亮甚是漂亮，皎洁无暇。一年前的今天，估计我也就在树下和白泽一起观赏这轮明月。白泽，你所希望的愿望完成了，灵脉己经被解除封印，其实，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谢谢你的信任，我并没有辜负你，对吧？没想到我己经离开一年多载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忽然一个娇媚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汤包，外面的月亮好圆呐，好多人都在庆祝中秋节，门前还有好多月灯呢，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我以前听说兴善街那里有个很会做月饼的小子，还挺小有名气，听说在中秋节那几天在月亮下吃还有另一种味道，我之前吃过他做的月饼，那种味道很神秘，你难道不想试试吗？”

常青便起身：“架不住你这么诱惑我，是你自己想吃吧，行，我就陪你一起去试试那种神秘的味道。”

随后朱成碧便笑盈盈地走在常青前面，眼睛弯的就像月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