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束，许徽音推门走了进去，
她问：“结果多久可以下来？”
医生说要三到五天，然后就是一些劝她一定要接受治疗的话。
许徽音不说话，只是远远的望着窗边那位何医生养的水仙花。
他也不催促她，半晌的沉默之后。
她抬起头，扯出一抹无奈的笑。
“如果是恶性肿瘤的话，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医生看资料的手一顿，抬头盯着她说：
“半年左右，如果情况好的话也不会超过一年。”
许徽音点点头，“我知道了，帮我开一些止痛药吧，这些天头疼的难受，我总感觉是有个人在拿着锤子在我的脑袋里敲，
每次都让我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破碎成无数碎片。尤其是每天早上起来，让我总是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医生没说话，只是拿笔的手停住。
他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是她，所以没有办法去劝她，医生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埋怨病人，为什么看待事物如此悲观绝望。
她现在只是一个病人。
“止痛药只能管一时，真正要痊愈，还需要化疗和手术。人生总要怀有希望的，不是吗？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治疗吗？”
他仍在安慰她。
许徽音的笑里终于多了几分真心，她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位好医生。
“谢谢你。”她说，“我想等检查结果下来再看，麻烦你先帮我开些药吧。”
许徽音心里想的是，如果是她得了恶性肿瘤，不会有痊愈的可能。
医生见病人这样坚持，也不再说什么，提笔写了几样药物的名称和剂量交给她去拿药。
临走的时候，何医生坚持把自己养的水仙花送一盆给许徽音：
“我看你像是一个人太憋闷了，不要想太多，我这花过段时间就要开了，你拿去养养吧，看着心情应该也会好很多。”
许徽音微微一愣，她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拒绝，“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会养花，它跟了我怕是会很惨……”
“不会不养花没关系，水仙花很简单的，只需要日常换换水什么的，而且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何医生再三劝说道。
许徽音无法，只好收下了，毕竟她每天真的没有什么事做。
而且拒绝他的好意，他可能会伤心吧。
这个医生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
回到家后，许徽音将今天从医院新开的药翻了出来，然后又找来了自己放维生素和糖果盒子，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放了进去。
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她不想让温越知道这件事，二是放在糖果盒子里就能骗自己是在吃糖，而不是吃药，就能暂时不去想起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许徽音侧躺在床上蜷起身子，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她最近是真的消瘦了很多，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都瘦没了。
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自己做CT检查的时候，一路上有不少病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家属陪同，极少数的像她这样的只有孤身一人，身影无比落寞，眼神无比凄凉。
躺在那个检查椅上闭眼的瞬间，她甚至都想好了自己以后如何躺在棺材里。
后来，医生就叫她起来，说检查做完了。
揉了揉额头，许徽音不愿再想，她撑起身子走到书桌前，从一众排列整齐的书籍中抽出最后一本。
那是王小波的书信作品《爱你就像爱生命》，是他生前与异地的妻子互相来往写下的书信。
许徽音如获至宝般捧着这本书，她走到露天阳台边，缩进懒人沙发里。
她伸手轻轻翻开第一页，当年雪白的纸张己经微微泛黄，当看见扉页上写着熟悉的话语，许徽音还是不自觉的从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温越的字如其人，字迹行云流水，下笔苍劲有力。
纸上写着王小波的经典名句：
“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温越翻遍了许徽音的朋友圈，得知她喜欢王小波的书籍，于是买了这本书来送给她。
他当时说：“我听说你很喜欢看书，所以找了这本来送给你。音音，会喜欢吗？”
许徽音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晴明。
她没有哭也没有觉得很悲伤，只是眼睛干涩的发疼，滴再多的眼药水都没用。
她终于是明白了，有些人啊，当时说喜欢你的时候是认真的，当他变心了的时候也是真的。
喜欢啊，爱啊，这些东西最是不靠谱。
第二天，温越打来电话说他今晚要回来。
许徽音中午就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早早的做好了晚饭。
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首到饭菜摆满一桌，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做的都是些他爱吃的。
可是首到饭菜凉了，温越也没有回来。
她给他打电话是关机……
听着手机上传来的机械盲音，许徽音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就着冷掉的饭菜吃了半碗。
半夜，温越回来了。
卧室的灯没有开，他以为许徽音睡着了。
打开门忽然看见坐在床上的人，温越不禁被吓了一跳。
“怎么也不开灯呢？”
温越说，语气里带着些埋怨的意思。
“我正想睡觉，结果你回来了。”
她脸色苍白，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略显疲惫。
温越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很快就消失不见：“音音，你怎么了。”他走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在故意嘲讽。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好像也瘦了好多……都不好看了？”
“……”
许徽音没说话，自己现在这副憔悴的样子不好看了，也不再年轻了，当然没有外面那些花儿娇艳。
可是连那些外人都看出她从内到外的病态，给予适当的关心，而面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人却是冷冷的嘲讽自己。
许徽音只觉得难受，心脏像是被一根大大的钢针刺穿了，留下一个肉眼可见的伤口。
此刻温越突然的靠近，她当时就被对方满身的酒气熏得难受的不行。
由于自己身体的原因，许徽音对烟酒这两个东西很是反感，靠近的时候心理和生理上都会发生强烈的排斥和不适。
可她只是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
曾经温越在听说了她这个毛病之后，还几次捏着她的鼻头取笑道，说她“闻不得烟酒又受不得气，活脱脱的一个小公主”。
他那时说要为自己戒烟，并且少喝酒，她也就信了。
“音音？我开玩笑的。”
温越看她走神也不气，首接同她一起坐下。
“嗯。”许徽音转头看他，说：“你先去洗澡吧。”
“今天公司有个应酬，所以回来晚了。”
温越站起身，解释道。
许徽音只是淡淡看着他，轻轻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她做的那一桌的菜，终究还是被倒进垃圾桶里。
或许她的爱对他而言，同样也是垃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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