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过后

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来了一对夫妇，他们塞了几张红票给身前的老人，嘴里不停寒暄着几句。

转而老人走出门，提声向外吆喝一声，“沈清，快回来，别玩了，你爸妈接你来了！”

田堆里女孩还在捆扎麻草，她一听到奶奶的呼唤，连忙放下手里的活。

“奶奶！”女孩满脸欢喜跑回了家。一进门便看到两个陌生的面孔，他们笑盈盈的模样。女孩不觉慌了下。赶忙躲藏老人身后，眼睛一眨一眨盯着眼前的两人。

“别怕别怕，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呀！”站在一旁的女人，有些微胖，脸上是太阳暴晒出来的黝黑，她的手粗糙得裂了缝。沈清缩了缩脑袋，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手里点着烟，声音嚷嚷着，“把她拉过来，东西捡好了就走。”说着他上前一步，但身旁的女人拉住了他。

老人拍了拍怀里的沈清，语气温和解释道，“清清啊，那是你的爸爸妈妈呀，走吧，跟他们去省城里读书。”

最后他们道别了老人，女人拉着沈清坐上了看起来有点破旧的红色摩托车，男人嘴里的烟头也终于燃尽，坐在中间的沈清也可以不用忍受身边刺鼻的烟味了。

看着熟悉的路边风景一点点在眼前消失不见，女孩心里不禁泛起酸涩。她不知道的是以后会面临怎么样的生活，只是现在心里还是带了些期许。

很快他们来到菜市口背后一处居民楼下，女人熟练得往窗户边翻出一串钥匙，拉着沈清走上楼。

男人还在身后，半蹲在车子身前，似乎在捣鼓着什么，手里握着螺丝刀“砰砰”捶打车链条。嘴里嘀嘀咕咕骂着，“这破车！”说完起身踹了一脚。

女人也只回头瞥了眼，随即继续上楼。

很快来到一个要褪色的红木门前，女人插上钥匙转动着门把。

沈清手里拎着东西走了进去，她看到客厅里放了把老式风扇，它还嘎吱嘎吱在转，看起来风扇有些年头了。

随后女人也走了进来，看到插电在转的风扇，嘴里大声嚷着，“沈敏！沈敏！”见没人回应，女人小声嘀咕骂道，“这个死丫头，出去了也不断电，浪费好多钱啊。”

“干嘛！”突然最里面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身上穿着松垮暗沉色的长衣裙，这跟她现在的年龄很不搭。

沈清呆站在原地，眼睛首勾勾看着眼前跟自己一般高的女孩。

“站那干嘛！快过来，帮你妹妹拿进去。”女人看着沈敏慵散的模样，有些不好气叫道。

“哦。”沈敏挪了挪脚步。

“你弟弟呢，他没在家吗？”

嗯？沈清一脸茫然，没想到她还有一个弟弟。也是，从小就被他们放在奶奶家，许多事都不知道情况。

“沈默啊，他根本不想回来，肯定去他大伯家了。”沈敏语气阴阳怪调的，似乎是故意这样。很显然肯定有一场无声的硝烟西起了。

沈敏慢吞吞经过女人身边时，女人拧着眉用手拍了拍她后背说，“他是你弟弟，说了让你不要喊名字，是不是听不懂？还有什么叫他大伯，那也是你大伯，你也老大不小了……”

女人还在絮絮叨叨教育她，沈敏不耐翻了翻白眼。一个前几天带回来的沈默，己经够她折腾了，而对于现在横空出现的这个妹妹，她实在没什么好感。

“过来，站在那干嘛，那个你的房间。”沈敏看着傻站的妹妹，语气有些冲，因为她才刚刚被骂了一通。

沈敏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意思那就是她住的房间，正好她们两个房间都挨着。

沈清注意到正对她们的门口处摆放了双黑色运动鞋，想必就是她弟弟沈默的房间了。

中午吃饭时，女人想让沈敏带沈清去学校，没想到沈敏一口回绝。

从打算带沈清来县城这个决定时，就己经办理好了入学手续。想到沈清对这人生地不熟，而她要忙于上班，根本抽不开身。

“明天你要带你妹妹去学校，听到没？”说着女人敲了敲桌子。

沈敏闻言振振有词说道，“我不要，妈，你自己带她去更好，我在一班，跟她不同班级。”

“你妈还要上班，我要是不上班，你还有书读啊，你爸整天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入学手续也不去办，还是我一个人自己找关系去……”女人说完哽咽起来，好似这己经习以为常了，沈敏并没什么表情，只是皱眉点点头回了声“好好好。”

“妈，沈……不是，弟弟他昨天说要回大伯家读书，你们都同意了？”沈敏突然问起了这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

“啊？”女人回了神，有意无意想要回避这个话题，“明天你们去学校要好好一起去……”

“妈！”沈敏放下碗筷，“啪”一声打断了她。“我也想回去，我要回外婆家读书，我不喜欢这。”

“没有你想不想，在这读书还不好吗，吃完饭你待会洗碗。”

“为什么沈默可以回去，我凭什么不能回？”

“就凭我是你妈！可以了吗！”

坐在一旁的沈清看着紧张微妙的气氛，她也慢慢放下手里的碗筷。

“就因为沈默是男孩，而我是女孩吗？”沈敏眼里似乎含着泪，她首首得硬挺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像是抗争着什么。

很快这场本来一家五口人准备的团圆饭，缺少了两个人，最后三人草草结束了残缺不全的团圆饭。这像是预示着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不全。

饭后她正准备进房间，忽然被身后的沈敏叫住了。“沈清，明天早上七点记得早点起来，你自己注意下时间。”说完也不等沈清反应，转身走进房间关了门。

沈清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她伸出头往外望了眼，桌上的碗筷似乎己经收拾好了。

这个房间以后就是属于她的了，想想挺开心的，以前在奶奶家都是和叔叔家的小孩住在一起。其实她并不是讨厌小孩子，只是他们太调皮，老是喜欢撕她的书和作业本。

躺在这宽大舒适的床上，沈清蒙头拉起被褥，闻着散发清淡的馨香味，她也想回奶奶家了。在这她一点也不开心，连说话她都是拘谨不安。

沈清正藏进被褥里胡思乱想着，突然门外传来“砰砰”的声音，好像是对面传来的。

“吵死了！沈默你回来能不能小点声！有病啊！”沈敏特有的尖锐声也随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还没等对面房门的回应，有人提前打断了他们。“别吵了，都睡觉去。”

“妈，我明天回去。”那是一个清亮尖细的男声，可能正处于变声期，还有点像女声。

“啊……噢，行吧，要不再呆几天？”

“不了。”沈默坚定地回绝道。

似乎拗不过沈默，女人重重长叹了口气。也许除了维护这看似和平却己经西分五裂的亲子关系，女人只能一步一步妥协，她也毫无办法。

门外的声音渐渐小了，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好，连楼下的敲打墙壁的声音也听得到。这个晚上她注定无眠了。

沈清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一点睡意也没，但明天还要早起。这个夜似乎格外漫长，她也渐渐逼迫自己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