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

圣米特鲁大教堂位于法兰王都，在法兰境内占地面积当属最大，历史也最为悠久。

教堂采用的是罗马式建筑风格，第一眼给人以雄浑庄重的印象。有着巨大的半圆拱与精巧的十字拱，以及简化的古典柱式和细部装饰，柱身上雕刻著莊嚴肅穆的神明的形象。室内光线幽暗，带上了一些神秘莫测的宗教气息。彩色玻璃窗用斑斓的色调讲述着神灵的故事，墙壁上精美的浮雕刻画出天使温和慈悲的面容，管风琴演奏着圣乐，诉说着信徒对天父的崇敬、赞美、信仰和祈求。

堂内大厅的长椅上挤满了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们只有破碎的衣衫得以蔽体，西肢大多不是完好无缺的，顫抖著蜷缩着身子，睁着无神的双眼仰着头盯着以诸神之宴为题材的浩瀚壯美的天顶画。天上眾神的世界是如此歡愉美好，而他們深處的人世間卻如同地獄般猙獰可怖。更多的人则连椅子也没得安身，只能将就着靠墙席地而坐，尽量腾出位置让其他人得以自由行走。

他们出门时没带什么东西——艾德利娜抱着毛毯和药箱，利伊则抱着孩子。在取得了神父的同意后，他们在靠近祭台的一小片空地上坐了下来。

旁边紧挨着的是一位鬓发纷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眯缝着眼看了看他们，咧开了缺了牙的干瘪的嘴唇道：“遭罪呦，新婚的小夫妻……”

艾德利娜聞言十分尴尬，紅著臉擺了擺手，趕緊解釋道：“婆婆，不是的……”

老太太抬起布满老茧和傷口的手，示意她无需多做解释。然后自言自语般又低聲喃喃道：“现在仗打得那么厉害，日子都不好过呦……”

艾德利娜从利伊手里輕輕接过孩子，和他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干脆也默不作声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食物的供给确有了保证——虽然依旧是薄薄的幾片干面包和牛奶，但是聊勝於無。利伊负责照顾孩子，偶尔应和几句老太太的搭话。艾德利娜则每天跟在伊娃修女的身后忙前忙後——她们似乎是童年时的玩伴——处理大大小小的伤患和分发食物。

即使是这样狼狈的时刻，伊娃修女每天也都梳理打扮得一丝不苟，以最亲切温和的笑容，精神飽滿地面对所有的民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己经算是人们心中的另一个信仰。連素来不亲近神职人员的利伊，在这一点上也对她肃然起敬。

“利伊，你左眼的伤应该快好了。”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她帮他細細上了药，又换好了新的纱布。看见己经日见好转的伤口，她不禁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托你的福。”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

孩子被他抱在怀里，踡縮著小小的一團身子，睡得很沉——也许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這小家伙似乎和他一樣，最近越来越没有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