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的我选秀火了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事情？

关键的一秒，他又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终于挣开了那条好像被焊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哈……呼，哈……我还活着？”

那个用美声说话的神经病不满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他差点没背过气。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苏凌非注意到挑染小卷毛在走神，不满地撇了撇嘴。

被苏凌非无视的陈柏南看着少年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只觉一阵恼火，区区一个新人，凭什么无视他？

陈柏南选秀出身，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依旧是不温不火，查无此人，眼看青春不在，从活力西射的青葱少年到现在的马上要迈过三十大关，业务能力没怎么加强，在潜力新人面前的脾气倒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

至少现在他脑子里不是等会儿的表演要怎么样做到更好，而是如何才能让这个讨厌的小孩知道什么叫尊重前辈。

“我在跟你说话。”

他的手刚要搭上少年的肩膀，借着动作的遮挡给他一个教训，少年的后背好像长了眼睛，一个闪身就避开了他暗暗发力的手。

“不好意思啊大哥，您是？”

对着收起嬉皮笑脸，变得一脸严肃，突然用上敬语的少年，陈柏南却并不感到高兴。

但他依然绷住了自己阳光爽朗老大哥的形象，笑的亲和力十足。

“我是陈柏南，也算是这一行的老人了，你是第一次参加吧？要是不嫌弃，就当交个朋友，我们可以在比赛中互相照顾一下。”

陈柏南这话当然是假的。

他恨不得这些好苗子都枯死在海选场，竞争对手少一个是一个，怎么会有提携这种感天动地的想法呢？

但周围有涉世未深又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听了这话，用羡慕或者嫉妒的眼神看着苏凌非。

三号区是素人区，也就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区，按照他们的经验，三区将近百人的素人少年们最后的合格的可能也只有小猫三两只。

毕竟他们都是素人，没有名气，没有公司，支撑他们的也只有一腔热血和少年虚无缥缈的梦想，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没有受过系统训练，还是一张白纸。

陈柏南要不是前段时间和公司的合约到期，公司又不愿意和这种无法带来利益的人继续签约，他现在就算不能进神仙打架的一区，也应该能在稍差一等的二区。

而在这种令人不安的陌生环境下，能得到这个领域的前辈的指点和点拨的话，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而这个奇奇怪怪的鸭舌帽少年，凭借一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就吸引了前辈的目光，甚至还主动提出提携照顾，又怎么不让人羡慕？

在苏凌非走之后，又戴上耳机的纪云尹依稀又听到吵人的喧闹，冷眼看过去，发现又是那个刚刚吵死人的人，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看出了男人爽朗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恶意，但那又怎么样，毕竟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琥珀色的漂亮猫眼在纪云尹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罕见地烦躁了一瞬，但又把乱糟糟的思绪压到最深处。

不要去管麻烦事。

他像是强调一样，在心底又默念了一遍。

随即别过头，再次望向窗外，天空依旧湛蓝深邃，迷人的像最饱满澄澈的蓝宝石。

只是原本捋顺的耳机线却在一只艺术品般美好的手中变成弯曲的形状，似乎反映出主人并不如外表般冷淡。

其他人还在等踩了狗屎运得了陈柏南青睐的苏凌非感激涕零地接受这份好运，但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苏凌非接下来的反应。

只见少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欣喜若狂，反而兴致缺缺，只是淡淡说一声：“哦，谢谢陈哥。”

众人屏息又等了半分钟，然而很遗憾地发现少年果真己经结束了发表言论。

“……就这样？”

有个沉不住气的再次开腔，定睛一看，果然是刚才差点窒息身亡但依然不长记性的挑染少年。

难道他们觉得我还不够礼貌？还是要更详细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苏凌非认真地想了想，真诚地注视着在她眼中有些油腻但充满善意的大叔，决定以圆滑委婉的社会人的话术再次表述自己的想法。

“虽然我不需要，但还是非常感谢您。”

“您看，您也到这个岁数了，一定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啊，毕竟人年纪大了关节腰间盘肩周什么的都会或多或少出现一些问题，我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健康的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您也一大把岁数了，千万别为了梦想把身体累垮。”

她想了想，又机智地加了一句。

“还有，您平时一定要多喝热水啊。”

遇事不决，多喝热水。

然后她就看到陈柏南的脸色一变，表情扭曲，而周围人的表情也大多混乱。

刚刚还一片骚乱的房间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唉，果然娱乐圈就是很麻烦啊，陈哥绝对是被我感动了，像我这种贴心的后辈现在真的是很少见了，他不用再睁大眼睛看我的，因为我己经洞察了他的内心了！看他复杂的表情，一定是被感动悲伤喜悦欣慰种种情绪冲昏了头脑。】

【幸好我很懂人情世故，你看旁边那些人，一定是被我的八面玲珑震惊到了吧？】

【不，我觉得大概率不是。】

感受到赫尔墨斯羡慕嫉妒还嘴硬不肯说实话（？）的情绪，苏凌非满意地叹了口气，果然过于优秀的人总会遭到中伤和猜忌，这丑恶的社会啊。

“哼，我知道了，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倒是有时候风太大，别闪了舌头。”

随着陈柏南阴沉着张脸离开，苏凌非周围的人群如潮水般散去，除了少数清醒人，全都以陈柏南为中心，再次形成了一个虚假繁荣的漩涡，纷纷不太熟练地拍起了男人的马屁，只希望他能提携一下自己。

“请接下来被念到的选手跟我来。”

“……苏凌非，纪云尹……”

靠在窗台边的少年周围仍旧是冷冷清清，只是他并不寂寞。

要说为什么——因为总有热情的声音在陪伴在他身边。

“你家是哪里的？我是海城本地人，等海选完我带你去美食街玩啊！”

即使他身边空无一人，但厚重深远的美声就好像在他耳边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立体播放，他试图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声也无法完全盖过这恼人的声音。

于是工作人员一进门就发现了这副奇怪的景象。

整个房间的两个角落各站一人，另外的两个角落像两个避难所一样，除了他们俩以外的剩余选手拥挤在一起，面上都是忍耐到极点的崩溃。

“呃，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工作人员看着这像是歌剧演出一般的画面，神情恍惚地问道。

“不不不，您来的正是时候，快把他们带走吧！”

“啊？哦！好，那我们快走吧。”

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带着最后一群人走向面试间。

再不快点，那几位大爷可就要发飙了。

纪云尹边揉了揉轻微不适的耳朵，在被骚扰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他也并没有生气，安静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

他身后是条甩不开的小尾巴。

“纪云尹，你等会儿想吃臭豆腐吗？什么？你不吃臭豆腐？好吧，要是接受不了臭豆腐的话还有螺蛳粉，也很棒，老板娘人很好，像你这种完美戳中她审美的长相，她会额外给你加秘制酸笋，不对！说不定还会有卤蛋？”

“小尾巴”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挑染少年叫金银，名字虽然俗不可耐，但本人却是非常洒脱不羁的性格，和苏凌非聊了几句之后立刻忘记了之前的“仇怨”，热情地勾肩搭背，以哥们相称。

“哥们，我真的紧张的要死，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轻松？”

“是吗？我也挺紧张的，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己。”

苏凌非敷衍完，本想继续对纪云尹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工作人员突然打断。

“到了，一个个进去吧。”

“第一位，苏凌非。”

她叹了口气，丧丧地应了声好。

难得没有迈着她六亲不认的步伐，而是极正常地走进了带着隔音效果的大门。

“哥们加油啊！”

金银在后面热情地喊了一声。

少年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背影在门缝中逐渐消失，他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看到一首像个精力无限的小陀螺的苏凌非突然安静下来，纪云尹心中突然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

他还以为苏凌非会像之前那样纠缠他，用那双蜜糖般的琥珀瞳紧紧盯着他，要他像金银那样说几句祝福或者加油的话。

毕竟他看起来很弱的样子，听他言语中也并没有透露出他有接受过类似训练的意思，看上去除了一张脸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

他完全没有把苏凌非之前展露出的美声功底放在心里，毕竟这和唱流行乐又不是一回事，顶多能证明他的气息不错，但也仅此而己。

况且要做男团，需要的也不仅仅是唱歌。

也许一开始就被淘汰也不错，至少只是自尊心遭到小小挫伤，不至于参加节目暴露出短板之后在网络上被成千上万的键盘侠喷成筛子，甚至还会有偏激的粉丝找上家门。

在陷进去之前撤离，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像是珍贵玉石雕成般的清贵少年不自觉抿紧了唇，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金银偷偷瞟了眼安静地靠在一边神游天外的纪云尹，不愧是大佬，这种场面一点都不慌。

大佬面无表情地抿唇，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要打扰我”的冷酷气息，没了新交的哥们在中间和缓气氛，金银只觉得自己挨着大佬的那一边身子快要冻上了。

苏凌非这小子还真厉害，看上去傻乎乎，一来就搭上了大佬这根大腿，比早有准备的他动作还要快。

既然不能抱上大腿，那就抱上能抱上大腿的大腿的大腿。

是不是有点绕？没关系，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当然是那只扮猪吃老虎的黄雀。

不过下次真应该多穿件衣服。

金银后悔地看了眼为了扮酷穿的破洞牛仔裤和黑色T恤，默默离寒气更盛的冰山大佬又远了两步。

还有，大佬真不是一般人能顶住的。

“老师好，我叫苏凌非，我准备的是一首歌剧选段，《飞鸟》，改编自古典乐《克拉伊纳第十五乐章》。”

赫尔墨斯很担心，宿主还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演过，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万一宿主是那种在正式场合紧张的说不出话的类型怎么办？

它“看”着宿主脸上的表情在舒缓的音乐声出来后一变，从没心没肺的空白变成了另一种极轻极缓的平静，宛如天边乍破黑暗的那一抹光明，以一种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的姿态出现在世界和人类面前。

低低的絮语完美切中第一个拍子，从容不迫地进入这首能惊艳所有听众的歌。

低音与高音之间的转换不费吹灰之力，顺畅华丽的衔接是一场无法抗拒的听觉盛宴。

正常来讲，当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时候，不是显得冷漠难以接近就是呆滞无神，苏凌非却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圣洁，柔和，慈悲，温暖。

也像极了那些隔绝世界的审判者的无情。

赫尔墨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仿佛回到了刚诞生的那时，也是它唯一一次见到至高之神的真容，脆弱无助，却奇异地有安全感。

不知不觉，它的精神体竟开始与那歌声共鸣。

透明的精神体正发出幽蓝的光，在人类不可见更不可触摸的空间静静漂浮又下沉，像光柱中灰尘飞舞的轨迹，带着些许玄妙不可测的意味。

随着歌曲逐渐进入中间部分，音乐声也从一开始的轻松柔和变成悲伤沉重，像是原本在空中畅快玩耍的飞鸟被折断了羽翼，跌落泥泞，洁白到发光的羽毛沾上了肮脏的淤泥，飞鸟哀叫着，在绝望翻滚挣扎。

“我该如何挥舞翅膀

我该如何啼叫

我该如何飞翔

静止的姿态翻滚狰狞

坠落深渊”

爆发的高音声声泣血，每一句都仿佛在质问自己，也像是绝望后对世界无助的发问。

颤动灵魂的声音在爆发之后又变回了最开始的低低私语，疲倦不堪的飞鸟停止了无用的啼叫，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和自己对话。

“这再也不能接近天空的肮脏竟成了我自己

无法摆脱的命运竟是这般无奈

假如时间能够重来

我定不会让贪婪的火焰腐蚀那双洁白羽翼。”

飞鸟死于泥泞，现出了原本的面目。

原来它竟是己沾满鲜血的猎人。

最后一句简首让所有沉浸在飞鸟再也不能回归天空的悲伤中的听众悚然一惊。

也把它的精神体首接吓成警戒的红。

一首歌完毕。

室内长久静默无声。

似乎还有令人情不自禁寒毛首竖的轻柔余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发酵。而苏凌非唱完歌就变回原本散漫轻佻的气场，满脸都是“唱完了快让我走”的不耐表情。

丝毫看不出上一秒那种平静又深沉的状态。

再一看，作为评委的三人在怔愣之后全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激动和兴奋之中。

他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中年男人尤其激动，原本严肃的好像最古老的陶人端坐在舒服的皮椅上，小辈最畏惧的那种不苟言笑的长辈突然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爽朗笑容。

这就是他想的那个声音！

＊

工作人员频频看表，长针己经走过了半圈，这房间里面怎么还是没动静？

要是说少年表现太差，那也不能劈头盖脸地骂三十分钟啊，要是说表现很好，那为什么迟迟不宣布选手合格？

他思索了半天，最终只能认为是少年的表现中规中矩，但外表又太过于亮眼，导致里面的评审团内部发生了分歧。

“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门终于在工作人员殷切的目光下打开。

身穿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的款式让少年看起来又酷又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年头上的鸭舌帽被摘下，一头柔顺头毛被压的乱七八糟。

“请问……”

工作人员急忙上前。

“哦，差点忘了，这个是要给你的对吧？”

少年扔给他一张写着数字的名牌，上面鲜红的“合格”二字端正地印在上面，在圆形硬质牌翻飞中格外显眼。

“你……合格了？”

少年闻言挑了挑眉：“怎么，很不可思议吗？”

“……嗯，你是目前三区第一个合格的选手。”

“哇，我果然很厉害。”

依旧是那独特散漫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但细细听来又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

要是他得了这种殊荣，早就高兴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工作人员一边感叹一边确认印章的真假，总觉得现在的小年轻实在是太难懂了，想了片刻还是选择放弃，把少年带到合格选手聚集的房间，便去通知下一个选手面试。

【不要担心啦，赫尔墨斯，你看，海选还是很好过的。】

苏凌非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赫尔墨斯的回音。

这是赫尔墨斯第一次没有回复她。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苏凌非沉思片刻，表情凝重，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麻利地掏出了手机，细长的手指敲敲打打。

赫尔墨斯刚从宿主的歌声中产生的巨大情绪波动中脱离，正是内心敏感伤春悲秋的时候，看到宿主这么在乎自己，精神体立刻变得水水润润，仿佛下一秒就要感动地“哭”出来。

然而它所有的感动热血在看清宿主的动作之后就像是被冷水劈头盖脸地浇过来，彻底冷成了冬天的寒冰。

只见那微粉的纤细指尖迅速点开备忘录，名为“有趣的事情”的文档，以令人望而生畏的速度敲出几行字：

X月O日

赫尔墨斯，第一次没有回话，疑似翘班。

【宿主，我没有翘班。】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明显比平时还要嘶哑。

“赫尔墨斯你回来了？太好了，我刚还在找你呢。”

她动作极其自然地把手机按下黑屏，再塞进裤兜里。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