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混说,家里还指望着她做事呢,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说钉就钉?”
“姨娘不殉难道让夫人殉吗?看来伉俪情深都是骗人的?”
“是谁在放屁老奴撕了她的嘴,护院何在?”
“……做什么还打人呢?老三家的你们太无法无天!”
“……”
一团的打斗争吵之时,不知是谁撞倒了灵棚的柱子,首首的就朝屋檐下孩子砸了过去,
幺娘离得近,首首就从屋里跑出来扑了过去,将孩子护在身下,被大腿粗的木头砸在了后背。
院子里的所有人息声,这才开始救人。
婆子们眼看没砸成,只能退去,葬礼这才匆匆的举行。
……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幺娘的伤好起来的时候,己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丹娘坐在她的身边,仔细的说起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樊大人得到消息之时,己经来不及让家人都逃走了,只好寻了法子让最爱的小女儿除族。
“樊家于我有恩,你年岁小或许不记得,当年樊大人救过我的命,还在你家小住过时日呢。我家祖上本也是一方豪绅,只可惜遭逢巨变,樊大人几面之缘,却仗义相助,这才让我有了普通人的身份,能远离是非之地,来到这凉州城成婚按了家……”
“樊大人有求,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救你的。”
“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表姐。”
“其实你姐夫早就气绝了,为了等你买进来,生生用香薰了拖着……”
“幺娘,以后别叫幺娘了,给自己想个新的名字,……你一个闺阁姑娘家,承受如此多恶名才能逃生,委屈你了……”
樊幺娘早该死了,她只有跌进尘埃里,零落成泥,比死了更惨,抄家的钦差才不会缉拿她。
才不会像其他的女眷一样,被卖进青楼,充做官妓。
“表姐!”
幺娘扎进丹娘的怀里,终于痛哭出声。
丹娘轻轻的扶着她的后背,等她安稳了安慰道:
“事己至此,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以后太平了,咱们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再给你寻个好人家。”
……
从这天开始,幺娘振作了起来,丹娘却是病倒了。
她和夫君伉俪情深,从普通的人家两人携手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孩子也有了,日子越过越好,夫君却一日日的病重。
丹娘不是个没成算的人,也是怀疑过有人下毒,于是辞退了所有的下人,只带着孩子和夫君以及自己从小的奶嬷嬷搬到了城外的庄子,又斥重金请来了天下第一剑客来做护院,
却还是没能挡住心上人生命的流逝。
如今葬礼都办完了,恩人托付的幺娘也安置好了,心里的那口气一松,她便如秋日的花草,一天天的枯萎了,看过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
幺娘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她和奶嬷嬷吴妈轮换着看孩子,
她看孩子时吴妈做饭,吴妈看孩子时她洗碗洗衣缝缝补补。
孩子三岁,小名叫阿序,正是熊的年纪,虎头虎脑的每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时也会哭着要爹爹,有时也会去娘亲的床头央求她讲故事。
每到这时幺娘就会抱起他,带着他去后院最高的谷垛上看流霞。
阿序会问:“姨娘,娘亲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她会答:“很快就好啦,丹娘姐姐还要陪着阿序一起长大。”
她也会问自己,
樊幺娘,你甘心吗?
你忍心吗?
就这样苟且着过安稳的生活?
父亲一生清廉,她在绣楼里待嫁的时候学的可不只是绣花,还学着主持中馈,
家里的银钱账册她都看过,全然没有一文钱的额外进账,除了父兄的俸禄,家里的开支都是靠田庄和铺子,
那些铺子收益匪浅,父亲用的着倒卖军需?况且两个哥哥自小便是立志要建功立业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家就在凉城,若城破,自己家岂不是首当其冲?
而且他们一家人从去年才来到这边境的凉城守边,衙门里的人都不是故旧,就算是要倒卖军需?又有几个人肯配合呢?
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新官才上任,怎么可能干的了这样视同谋逆的大事?
父兄一定是被冤枉的。
于是闲暇时她便爱上了打水,
晨间天还没亮的时候,便从家里出来,去田庄外面的井里,用沉重的木桶提上一桶满满的水,打回来倒进家里的水缸里。
初时提不动,一桶水能晃荡成半桶,后来便好了些,能稳稳当当的提回家,之后又开始尝试扁担。
累了会坐在田埂间晒太阳,
有时趁着人看不见,也会将刷牙的粗盐按在脸上使劲搓。
天下第一剑客被斥重金请了五个月,如今还没到日期,故而每日溜达在院子里,偶然看见幺娘这样的举动,便问她:
“你是在练什么邪功吗?”
幺娘也问:“你能教我武功吗?”
天下第一剑客临时护院说:“不能!”
幺娘也就不再问,继续挑水晒太阳搓盐巴,皮肤眼看着一天天的黑了,糙了,人也变得壮实起来。
曾经的娇弱闺秀慢慢不在。
某日,
正在陪着阿序编草马,吴妈急匆匆的朝后院走来,对幺娘说有人找。
“是谁?”
“是个俊秀的郎君,不肯报名,只说姓伍,说一定要先见到你。”
“我去看看!”
幺娘起身往外走,脚步走的镇定,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翻腾。
伍?
这辈子她和伍家的瓜葛,源于一场定亲。
父亲年轻时,曾和伍家的家主相交莫逆,故而定下了这场亲事,意为通家百年之好。
没想到还不到百年,樊家便一朝崩塌,落了个满门抄斩。
是伍家家主,亲自抄的家,亲自监的刑。
那场即将成婚的亲事也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伍家和樊家如今己经不共戴天,这次来的人应当是随便派个管事,来要回定亲信物的吧?
“信物早就被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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