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朱标求见朱元璋,开门见山说道:
"爹,蓝玉的确太不知分寸,但他毕竟人才难得,也立过大功。胡惟庸、李善长案己经牵扯了很多人,杀头的杀头,灭族的灭族,弄得人心惶惶。
刚消停了一年多,现在锦衣卫又西处抓人,儿臣实在不想看到当初的景象重演。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大兴杀戮终究不好。"
朱元璋冷冷道:"你以为咱愿意吗?蓝玉在朝堂上的样子你没看见吗?当着咱的面辱骂吏部尚书,还有没有一丁点王法?"
朱标苦口婆心说道:"儿臣的确是为父皇着想,不愿父皇落个诛杀功臣的名声……"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管不着。"
朱标突然手捂住胸口,叫了声"哎哟!"
朱元璋忙问:"你咋啦?"
"不妨事,不妨事。"
"叫太医瞧瞧?"
"不妨事,不妨事。"
朱元璋突然想起允熥的话,心里一动,问道:"标儿,允熥跟我说,我做太上皇,你做皇上,可保大明江山坚如磐石……"
朱标额上青筋暴跳,"这个畜牲,信口雌黄,是活腻了吗?儿子这就杀了他!"
"你喊什么?咱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咱年纪也大了……"
"有什么道理?他这是乱臣贼子的行径!此子断不可留!"朱标腾地站起来,"爹不要说了,儿子要是有这个心思,人神共诛!"
说着,一阵风走了。
朱允熥正在椅子上葛优躺,太子东宫大太监魏好古来传,"二爷,殿下叫你!"
宫里面的人对朱允熥的叫法很混乱,有叫他二爷的,也有叫他三爷的。
原主喜欢别人叫他二爷,因为哥哥雄英是无可争辩的大爷,那他就顺理成章成了二爷了。
对于叫他三爷的人,原主或怒目而视或置之不理。那个小妾养的朱允炆什么时候爬到他头上了?
朱允熥懵懵懂懂跟着后面走,走过曲曲折折的长廊,朱标的寝宫就在眼前。
"二爷请!"
朱允熥走进来,看见朱标背着手背对着他站着,叫了声:"爹!"
朱标转过身来,劈头就是一耳刮子。朱允熥急忙往后一退,躲了过去。朱标见他居然敢躲,连珠炮骂道:
"逆子,你是疯了吗?你在父皇跟前胡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你究竟图的什么?安的什么心?"
朱允熥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辩解得清楚,就算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又能怎么样,说出去也没人信,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朱标见他一声不吭,更觉得他理亏,喝道:"来人!拿下!"
魏好古带猫着腰走了进来。这人五十上下年纪,身形佝偻,脖子又瘦又长,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出奇,一伸手就抓住了朱允熥,押了出去。
朱允炆迎面走来,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意,叫了声:"二弟!"
朱允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用鞋底蹭了了又蹭。
过了一会,吕妃走进太子寝宫,问道:"允熥究竟怎么啦?殿下动这么大气,小心伤了身子。允熥还小,不懂事也无可厚非,殿下耐心教导就是了。"
"这个畜牲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要父皇禅位给我。气死我了!"
吕妃连连惊叫:"啊?啊!他他他……为什么要这样?"
"哎,爹一定疑心是我指使的他,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殿下把他关起来也没用,还是要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人暗中教唆他。"
"先关几天再说。"
朱允熥被关在黑屋子里,饿了就有小太监送吃的。
过了几天,魏好古和一个小太监把他带了出来。朱允熥问道:"现在带我去哪儿?"
"二爷干的好事,太子气坏了,要把二爷送到家法司去。"
家法司人送外号"阎罗殿",专打骄纵不法的宗室子弟,朱桂、朱楩、朱松、朱穗全都进去过,然后就老实了一大截。
朱允熥闻风丧胆,跳着脚叫道:"我要见我爹!"
魏好古笑道:"二爷放机灵点,这个时候上赶着见太子不是找揍吗?"
朱允熥扯着嗓子喊:"我是冤枉的,凭什么打我?"
魏好古笑吟吟道:"二爷喊也没用的,白白惹太子生气,去司里乖乖小住几天。"
"阉货,放你娘的屁,老子才不去呢!"
魏好古对小太监道:"看好二爷,要是跑了拿你是问!"
说着笑眯眯走了。
朱允熥问小太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二爷话,奴才叫小果子,原是杂衙房的,魏公公才提拔的。"
"你放了我,过几天等我爹气消了,我回来就好好赏你。"
"也行。魏公公本来就想放二爷一马,又不愿担干系,所以让奴才来顶缸。奴才想了个法子,二爷先给奴才两板砖,然后跑了,这样奴才也没罪过。"
朱允熥不解地问:"你们为啥放我跑?"
小果子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二爷在家法司挨了打,皇上一生气就会杀了奴才们撒气。但二爷若自己逃跑了,太子仁慈,是不会严责奴才们的。二爷免了一顿打,奴才们也躲过了一场劫难,都好。"
"我跑出去了住哪?"
"这个二爷不用管,外面有人接应呢,魏公公早安排好了。"
朱允熥将信将疑,"我要见我爹!"
小果子哭丧着脸说道:"太子正在气头上呢,二爷何苦找不自在?二爷没见魏公公都躲起来了吗?这是明摆着想放二爷走。家法司的打不是好受的,二爷不怕疼吗?"
朱允熥拔腿就往外跑,小果子叫道:"二爷回来!"
"又咋啦!"
"二爷,还有两板砖呢!"
朱允熥心里害怕,不及细想,给了小果子一下。小果子头立即破了,鲜血首流。朱允熥拔腿就跑。
跑到宫外面,果然有辆马车在树荫下等着,赶车的招着手叫:"二爷,快点!"
也是个生面孔。
朱允熥生怕朱标追过来了,慌忙跳上了车。
赶车的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跑了大约西五里路,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朱允熥问道:"这是要去哪?"
赶车的道:"魏公公给二爷寻了个住处,二爷先委屈几天,等太子气消了,二爷就可以回宫了。"
"我怎么不认识你?"
"奴才刚来的。"
又走了两三里路,越走越偏僻,前面是一处密林,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朱允熥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坏了上当了,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好歹毒的算计!"
当机立断跳下马车就跑。赶车的也随即跳下车,在身后紧追不舍。朱允熥撒开脚丫子狂奔,脚底一滑,摔倒在地。赶车的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手上操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你是什么人?敢谋杀皇孙!"
那人一声不吭,抓住朱允熥衣领子往密林里拖。
莫非今天死在这里了?什么人要置我于死地?
朱允熥恐慌到极点,奋起一脚往那人裆部踹去,那人却啥事也没有。
朱允熥心凉了半截,瞬间明白了,这人是个太监不怕人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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