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鉴潭

狼岩山，是个靠海很近的山脉。这里山岩陡峭，奇峰叠峦景色宜人，虽然靠海而居，却以山势险峻著称于世。

未出正月一场涨潮，给一向平静的县城里带了一个谈资。

“听说前两天季大夫在海边捡了条小船，那小船里有个死人，是真的吗？”一个买鱼的人问道。“是真的，那是我亲眼所见的。”回答的是一个以打鱼的为生的渔民。

“是怎么回事啊？”旁边卖菜的小贩好奇的问道。

岩山县城虽然小，但因城主的治理严明，老百姓倒是安居乐业的很。不能说夜不闭户，横行霸道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倒是没有。

县城虽不是很大，却也繁华。人们平日里谈资，也就是那些家长里短，如今有了个新鲜的话题，大家自然都很感兴趣。

渔民是个三十多岁精壮的汉子，见人问黝黑的脸上也带了些八卦的表情，回道:“昨天下午，我怕船被潮水冲走，就到海边看看，可巧就看见一条小船就靠在我家的船旁边。我怕它把我的船撞坏了就赶紧走过去，正好就遇见了散步的季大夫，我们就一边说话一边往我的渔船那儿走。”

“等到跟前一看，吓了我一跳，里面躺着一个穿青衣服的死人，要知道现在这个天，是会冻死人的，当时我就吓懵了。还好季大夫在，他上前给那个把了把脉又翻翻眼皮，说还没死。就让我帮忙背到了他家，又让我去了城主府报备了一下。”周围的人听到了，都纷纷过来打听。

渔民见有人问，便绘声绘色的讲述了过程。周围人或是惊叹，或是疑惑议论纷纷，不到半天时间，整个县城便全都知道了。

但很快，没有几天就有了别的事情代替了这件事儿，热度也慢慢降了下去，毕竟离海近，这类事也不算太稀奇。

狼岩山半山腰，怪石嶙峋深处有一片平地，平地上建着一处精致的房舍。房舍掩映在丛林和巨石之间，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了山下。

此处很是隐蔽，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找到它的存在。

房舍分为前后两层院落，中间是穿堂，两旁各成半圆的居室。左侧是主人的居所，右侧则作为客房使用。这样的建筑很是奇特。

挨着主人住所，是一间厨房。

前院高高厚厚的院墙，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烦扰。园中种满了奇花异草各种树木，因开花的交替，让在这个本应是潮寒的季节里，多了一点点的生机。

后院倒是比前院大了许多，周围以房舍为墙，粗粗有十几间的样子。而园中却是有晾晒和新摘的草药。

屋前种植着草药，若是懂行的人就会发现，里面居然有些是很稀奇的种类。

而那些房屋里，从未有人踏足过，主人是不曾允许人踏足的。

而此时，本应平日里在忙碌的人，正端着一碗药汤来到了客室。只见他一只手轻轻捏开床上人的嘴，将药汤毫不手软的灌了下去后，顺手又点穴位防止呕吐，便放下药碗，从袖中抽出帕子轻轻地拭去流出的药液，方做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人无奈的脸，露出一丝笑意。

他觉得，自从这个人来之后，生活过得有点儿意思了。

却说被灌了一碗药汤的人，心情却没那么美好了。

李相夷，不，也可以叫李莲花，他比较喜欢这个名字。

他来此也不知道有多久了，久的好像己经不记得被灌药汤灌的都成习惯了。其实他很想说，自己愿意喝药了，可是灌药的人好像跟本就不想听他说话，只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他也就是刚有意识那天打翻了一次药碗，谁知道从那之后，自己的喝药的方式就一首延续到这个样子。

算了，随他去吧。自从有知觉后，自己到如今还真没再吐过血，只是浑身没有力气，有点儿像痊愈后的病人。

想道此，他有点发愣。痊愈，怎么会呢？不过是臆想罢了。忘川草只有那一份，还让自己送人了，世上再无解药，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想到此处，神色便有些黯然。

嗤的一声笑传入耳中，他不由一惊。

在海上，伴随着毒发，还有五感的逐渐逝去，眼瞎、耳聋、无味、无嗅，仅仅剩下的触觉也在一次次发作中，仅剩下了一点点。

在最后失去意识时，他唯一想道的，就是也许终于可以见到父母哥哥和师父了，好想他们。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浮萍，身体起起落落的飘荡在无尽的冰冷的大海深处，思念的人在哪儿？为什么还没有见到你们？他拼命的游拼命的跑，可周围总是一片黑暗粘稠，他喘不上气来，可是没人救他。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漫长到他以为自己会淹没在这黑暗粘稠中的时候，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迫他张开了嘴，一股有些粘稠的液体被灌进了嘴里。他挣扎了一番，那个粘稠的液体不见了。

可没过多久，这种情况又来了，随之而来的一种热呼呼的感觉，随之涌入丹田，从未如此奇妙舒服的感觉让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渐渐地有了些许意识的他，察觉到他是被人救了，只是救他的好像是在拿他做什么验证。他会被灌药，施针，拔罐泡药浴等等，多不胜举。

他此时倒无比庆幸，此时的他五感的缺失，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自从五感全失，他渐渐适应了寂静无声的环境，如今突然听到了笑声，难道？

“你别动内力啊。”一个清冷却又略带笑意的声音警告着他。

我这是真的听到了？这怎么可能？他侧过头望向声音的来处，还是看不见。

之前的声音道：“我好容易把你的毒清理干净了，你要是敢把自己身体弄残了，我就把你扔到楚风馆去赚钱还帐。我把你好不容易救回来，废了我多少的珍惜药材多少钱财。身无分文，没还帐难道还要让我养你下半辈子不成？”话语间带着些许冷意，李莲花知道，他可能真的干的出来，不由苦笑。

自己最怕的就是欠人情，本以为一切终了了，谁知道……

虽然是被迫的，但终究还是欠了。只是，听他言说自己这碧茶之毒真的解了？他有些不相信。

都说是天下奇毒，唯忘川花可解，难道他有第二支？

季襄行见李莲花不说话，又一脸纠结的样子，有些气闷，便道：“你是傻了还是哑了，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话语间便有些不客气。

李莲花这才道：“在下没有。我本是将死之人，蒙先生救了我怎敢起别的心思。只是，想必先生也知道我这中的是碧茶之毒，唯有忘川花可解。但刚刚听先生的意思，我这毒是己经解了？”

嘁，又一声嗤笑。季襄行道：“那忘川花的确可以解碧茶之毒，可谁说就只有一支了？”

李莲花一愣，不是都这么传说的吗？

又听季襄行道：“那忘川花是不好得，但是如果只有一支的话，那么多人都想要，焉知没有人踩到过？那岂不了绝种了？”

李莲花的心颤了颤，是啊，若真是如此，忘川花早就绝种了，何来这一支。

季襄行起身走到李莲花身旁，俯身翻了翻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道：“明日再给你眼睛敷些药，五日后便痊愈了。那时候你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记着把钱还给我就好。还有，没事别作死，又让我白费功夫。”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复杂的李莲花。

季襄行说的风轻云淡，可李莲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本身就会医术，这解毒后不仅需要静养，还需要进补，那是需要不少药材和银子的。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大夫这么厉害，怎么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而且，这么有钱的吗？

思虑间，困意袭来，又沉沉睡去。

而季襄行去而复返，他进了内室关了门放轻脚步，来到李莲花床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早有耳闻，自从李相夷失踪后，西顾门和百川院，以及金鸳盟的人找他都找翻了天了。

自见到李莲花，探到他中了剧毒，又从海上飘过来，他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他觉得就是把他交给那些人，也没什么用，毕竟他们没有忘川花解不了毒，难道交给他们，让他们看着他每次毒发的难受、吐血？然后满世界去找什么忘川花？

就算方多病会什么扬州慢苏州慢的，给他疗伤，那也是治标不治本呐。他还是会慢慢毒发身亡，而且死前还会失去五感，发疯或者成为傻子，受尽各种罪，那多没意思。

所以，即使有人找到过此地，甚至找到了他的家里，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毕竟对他来说，给人易个容貌不是问题。

而那艘小船，他让渔夫卖了，毕竟这类事儿，他们这儿还真是不少，没人会怀疑。

对于李相夷还是李莲花，管他叫什么，与他何干？

他对此人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太惨了。从意气风发到心灰意冷，最后被利用，嗯，也得亏不是他自己，否则，呵呵。

他笑了笑，他承认他自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做不到李莲花那样。

不过，如今既然李莲花落在了他的手上，那么，接下来就得干点儿有意思的事儿了，思及至此，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