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兄弟澡堂本来是全镇最大，客人最多的地方，可是这天劲风北下，天上的雪飞速地刮下来，好似无数白色的刀片——就这鬼天气，别说去澡堂子了，门都罕见的有人出来。

可就在这澡堂子里，竟还有稀疏几人，胡亮首着眼瞪着身旁的瘦子，那瘦子一进澡堂就畏畏缩缩，两个眼珠子好像灌了油似的乱转，像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呆在这不敢出去。

看着瘦子泡在水里，像怕热的狗一样只留个脑袋出来，胡亮终于忍不住了：“你是贼吗。”

瘦子被胡亮突然一嗓子吓了一激灵，被灌了一鼻子的洗脚水：“什么贼？”

胡亮斜着眼道：“我说，你是不是贼！”

瘦子忍不住绷着脸笑了：“我么？我怎么可能是贼！”

胡亮道：谁都可以是贼。”

瘦子笑道：“少爷我出门都得被人抬着，我偷谁的东西去。”

胡亮也忍不住笑了，他透过浑浊的池水打量着瘦子，真好像几条细长的带鱼在水波里荡来荡去，瘦子的脸好像有些红了：“少爷我向来不爱吃大鱼大肉，瘦些怎么了？”

胡亮道：“我可什么也没说，你看我一身肉也见不得我是有钱人啊。”说着双手捧起一汪水泼在自己健硕的胸膛上。

瘦子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脸更红了。

胡亮一心一意地低头搓着自己大腿上的灰垢，眼角时不时偷瞟旁边的瘦子，那瘦子就坐在池水里，一动不动，嘴仍半张着，仿佛还没想出什么反击的话来。

搓了半天，胡亮突然抬起头盯着瘦子道：“你洗好了没？”

瘦子道：“好了……你要干什么？”

胡亮咧开满是胡渣的嘴笑道：“洗完了当然是要走了，怎么，你想赖在这过夜呢？”

瘦子完全没想到这出，嘴张得更大了：“我等会出去……”

胡亮反问道：你不是洗完了吗？”

瘦子这才反应过来：“少爷我想出就出，关你屁事，滚一边子去！”

胡亮笑的更开心了：“哥们你别闹，你有没有钱咱能不清楚吗？……走！出去看看什么实力。”说着竟动手就拉。

瘦子的力气当然不如这个大块头大，所以没一会他们就都出去了。

胡亮挑着眉毛道：“穿衣服走人啊。”

瘦子索性闭上了嘴，从柜子里面拿出衣服换上了，那是一件薄单衣。

胡亮笑的好像要岔气了，抱着肚子头朝地腚朝天没命的笑。

瘦子脸红的像是一头英吉利血统的小猪，恨恨道：少爷练的气功，每天要光着膀子在雪地打滚三里路，你懂什么！”

胡亮慢慢才不笑了，他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调侃道：“少爷不愧是你，竟然勇猛如斯，在下实在佩服。”

瘦子果断屏蔽了他调侃自己的话，面无表情道：“你非拉我出来是想干什么？如果是喝酒的话我还是肯赏赏脸的。”

胡亮眨巴一下眼，口气竟突然客气了不少：“大冬天穿着单衣不回家，还要去喝酒？看在酒的面上我倒也可以考虑收下你这个朋友。”

瘦子偏了偏头，道：“我们快走吧。”

胡亮精神十足道：好！我先去……”

说着他脸色不由变了，萎靡道：“今天先不去了。”

瘦子把头扭回来：“怎么？”

胡亮道：“我的衣服被偷了。”

瘦子没忍住骂了句娘：“你扯淡呢，谁稀罕偷你衣服啊。”

胡亮拿出一身单衣来，利索地穿上，黑着脸道：“只是棉衣被偷了而己，我们继续去喝酒吧。”

这回轮到瘦子笑了，他蹲在地上拍着大腿，眼珠子好像要笑出来。

胡亮板着脸道：“你还去不去，不然我走了。”

瘦子立马不笑了，他揉着肚子缓缓站起来，道：“走！”

胡亮跟瘦子挤在一起，顶着夹着雪花的疾风艰难前行，他们要去兄弟酒家是镇上唯一有火炉还能喝酒的地方。

兄弟酒家在小镇的最西面，两人只穿着单衣哆哆嗦嗦一路走来，胡亮感觉自己冻得快要麻痹的时候，瘦子兴奋道：“到了！我看见门口的旗子了。”

胡亮没看，还是把头埋在脖领儿里，没走两步，他就撞到了酒肆的墙壁。

胡亮这才抬起头，拉着腔喊：“小二，一斗烧酒！”

然后拉着瘦子走进了酒肆，等他们围着火炉坐下来的时候，桌子上己经摆好了烧酒。胡亮一面烤着手，一面抬头一口气喝下了一盏的酒，他脸上的冰霜融化开来，淋得满脸湿漉漉的。胡亮拉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笑道：“我活过来了！”

瘦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给自己倒满酒，接着一仰头后杯子里又空了。再倒再喝，自斟自饮，没一会儿工夫竟喝掉了七八杯酒。胡亮没说话，也没有点下酒菜，只是也像他似的一个劲的干揦——自从他们来到酒肆，竟没有向西周看过一眼。

两人像渴死的酒鬼，只顾着手里那盏酒了，酒肆里寥落的几位酒客不约而同地盯着他们看，仿佛是在看杂技表演。就在一坛酒快要见底时，一首待在角落的一条汉子笑着走了过来，双手抱拳道：“两位喝起酒来实在是豪迈的很，想来也是位性情中人，不如今晚到寒舍共饮几杯？”

胡亮伸手去抓没多少酒的酒坛，瘦子则抬起了头，看向那条汉子：“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现在就去拜访贵府？”

汉子道：“不知二位下午别无他事？”

这回胡亮己经把最后一滴酒滴在自己的嘴里，笑道：“没有，最大的事的就是没有酒喝！”

瘦子道：“不知阁下是否方便。”

汉子赧然一笑道：“当然。”

说着汉子转身就去买酒，胡亮突然大叫了起来：“是你，原来是你！”

汉子面色有变，转身向后笑道：“我是谁？”

胡亮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拽住坐在一边正喝酒的人，恶狠狠道：“好啊你，好啊你，你是怎么有脸敢在这里喝酒的！”

瘦子笑嘻嘻地看着胡亮抓住的人，那人好像比他还要瘦，也像他一样正穿着一身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