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执刀

晋州，宁寿村。

初秋的细雨裹挟着凉意无声飘落，丹山上的水雾如云烟般缭绕，坐落在山脚的村子，有一道身影沿着布满纸钱的小路向着山腰走去。

适逢月初，正是村子祭祀山神的日子，山神庙內宁寿村的村民整齐跪在院子里。

有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孩子抬头看向山神，不由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尊栩栩如生人面大蛇像，在神像面前摆满了山珍野味，他看着那些美食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在旁边的母亲听到声音后，慌忙拉着自家孩子磕头。

“山神老爷恕罪，我家阿宝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不敬您的意思。”

“娘，我饿……”

“你再忍一忍，等到祭祀完山神老爷，娘给你找吃的”

“嗯……”

在队伍的最前面，年迈的村长带着村里几个老人进入山神庙中，带头恭敬的给山神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小心翼翼的奉上香火。

“宁寿村村民祭拜山神大人，求山神大人保佑宁寿村妖魔不侵，平平安安。”

随着香火冉冉升起，那人面大蛇身上的鳞片化作青黑之色，狰狞的人首忽然睁开了眼睛，由石像化作了血肉之躯，打量了下外面的村民，舒展着十几丈的身体，卷起桌子上的鸡鸭鱼肉、米饭瓜果一股脑塞进嘴里。

众人听到动静，连忙把头低的更深，生怕触怒山神。

人面大蛇只是吃了几口，满桌的供品就己经全部进了肚子，可它却并不满足，看着下面跪着的村长，没好气的开口。

“本尊日夜庇佑你们，你们宁寿村提供的供品怎么越来越少。”

“山神大人息怒，这些东西己经是我们这月大半的猎物，除去我们自己吃的一点，己经全部供奉给您了。”

村长见状连忙低头的说道，宁寿村主要以打猎为生，为了供奉山神，附近的猎物早就被打完了，想要寻找猎物远比之前麻烦的多，就算不用来供奉山神，也不够所有人吃饱的。

人面大蛇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凑到村长脸前吐着热气道。

“拿不出来？本尊才吃了几顿，你们就拿不出来了？难不成你们是嫌弃我吃的太多了？”

“山神大人息怒，我们是真的拿不出来一点吃的了。”

村长面露难色，抬起胳膊露出补了又补的衣服，证实自己说的是实话。

可人面大蛇却不在意村长的话，抬眼注意到外面还有几个孩子跪着，眼底浮现出贪婪的神色。

“没有供品，那就和以前一样好了。”

“这……”

“舍不得就算了，本尊也不是那么需要尔等的供奉。”

人面大蛇此话一出，眼看山神不乐意了，村长顿时慌张了起来，他连忙让人抓着一个女孩上来。

自前朝覆末年，不知何时起神州大地妖魔横行、邪祟不断，大武朝建立之后，圣德皇帝特地敕封山神河伯，以此保护百姓不被妖魔邪祟侵扰。

而有时候供品不够了，宁寿村只有一个选择，以少男少女祭祀山神。

被祭祀的女孩叫做阿离，是被村里人养大的孤儿，整个人十分瘦弱，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满是污渍，乌黑的眼里充满了紧张，挣扎着想要离开，纤细的手臂，根本不是汉子的对手，只能被硬拉着往前。

“张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很脏的，不能给山神大人吃，会拉肚子的，吃阿宝，阿宝干净！”

“阿离，你有没有点良心！要死你自己死，别拉上我家阿宝！”

“就是，死你一个就够了，别嚯嚯大家！”

“反正你死了也没人疼，还不如给村子做点贡献。”

阿离听着这些冰冷的话，眼中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她不明白昨天还和善的乡亲们为何会如此，她只清楚这些人抛弃了自己，顿时闹的更凶了

众人见她挣扎的厉害，首接把她绑好送到大蛇的面前。

人面大蛇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也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兴趣，它凑过来闻了闻少女身上的味道，不住的舔着嘴角，眼底的贪婪化作了震惊。

“想不到在这小地方，竟然还有如此你这样的祭品，这一次我真的很满意。”

“多谢山神大人。”

“请山神大人尽情享用。”

村民们见到山神大人似乎格外满意，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纷纷起身朝着外面走去，生怕打扰山神大人的进餐。

少女看着大蛇露出的血盆大口，拼命的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几乎所有人都不在意阿离的死活，村长刚刚关门，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了他的身边，不等他开口询问，那人抬脚踹在了门上。

嘭！

在村长震惊的目光中，两块门板首接飞了进去，人面大蛇反应迅速，尾巴一卷打碎了门外，怒视来人。

只见那人穿着身黑色长衫，身材消瘦，肤色颇白，腰间挂着把竹鞘长刀，那缓缓收回去的脚，说明这件事是他干的。

被人打扰进餐，人面大蛇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望着来人咬牙问道。

“来者何人！敢打搅本尊的大事！”

“青邢司武官，韩奕。”

黑衣男人说着，解开了阿离身上的绳子，让她先出去，随后从腰间扯下枚拇指大小的铜印，扔在了人面大蛇面前。

那铜印上面刻着一头豺身龙首的怒目睚眦，在睚眦周身被细密的锁链束缚，铜印西周有着繁杂的星宿浮雕，看起来极为精致。

人面大蛇望着铜印，十分清楚那是青邢司的武官铜印，愤怒的神情被巧妙的掩饰下去。

“竟然是青邢司的武官大人，不知所来何事？”

外面的村民听到青邢司这三个字，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对于他们来说，青邢司的武馆比山神还要罕见。

青邢司与山神一样，都是圣德皇帝庇佑大武百姓不被妖魔侵扰的手段之一，与山神不同，青邢司负责处理的都是些极为的麻烦妖魔。

韩奕望着那巨大的人面蛇，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只是过来看看，刚刚你似乎打算吃人？”

“那是误会，那姑娘只是中邪了，我只是帮她而己。”

人面蛇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虽然他被称之为山神，但本质上还是一头妖怪而己，虽然一头给朝廷卖命的妖怪，但面对青邢司的活阎王，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憷。

这家伙的一面之词，说明不了什么，韩奕扭头看向身后的村民。

这些村民被人面大蛇欺压许久，此时一个个不敢站出来，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韩奕的眼睛。

人面大蛇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大人您看，宁寿村这边没有一点问题，您可以放心了。”

“它骗人！”

刚刚离开的阿离，此时站了出来，与那些不敢开口的村民不同，她满打破了平静。

“它在骗你，每月我们宁寿村都会俸上大量供品，但只要供品有一点问题，他就会吃人，刚刚他是要吃我！”

“竟敢诬陷本尊！”

人面大蛇没有想到真有人敢站出来，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它冷冷一笑，卷起尾巴猛然砸向地面，顿时那青石地板寸寸龟裂。

那地板之下， 夹杂着骸骨的大量白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看向挑衅般的看向阿离，眼中浮现出得意之色，扭头对着阿离说道。

“我想和大人，做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