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翻地覆,王稌回到安乡后,不过几日,便是连续的倾盆大雨。节气无常,百姓纷纷惊恐万分,北方战乱,南方雨灾,无不预示着江山易主……
而这一方百姓之父母的安乡县衙,死寂得好似没有人烟,只听得豌豆大般的雨滴砸到屋檐,地上的噼啪声像是那鞭炮声有过之而不及。王稌穿着整齐的朝服,笔首地坐在案桌上,神色凝重。
“堂尊。”张县丞满面春风般笑着慢慢地走起来,衣服上还在滴着水。衣袖虽湿,怀里的篮子却护得不错。
“堂尊,县里人给做的。”张县丞缓缓把篮子放在案桌上,左手抓着篮盖,右手托着左手慢慢揭开。一股香气分明地冒斥在空荡而黑的朝堂上,白而透亮的米饭映在张县丞那张馋而不魅的脸上更是相得益彰。
王稌摊开手,闭着眼,别过那股生机盎然的饭香气,淡淡地说道。
“灾民安顿好了吗?”
“都交给李主簿办了,都依堂尊的意思好好地办了。”张县丞摩挲着双手,俯着身子说着。
“嗯。”王稌如释重负般轻点头,他看了看县衙外,终是站起身来,慢慢摘下乌纱,又仔细地拂去乌纱上的水滴,解下朝服。
“堂尊,我来帮你,大雨天的,朝服都湿了。”张县丞连忙摸起朝服的一角,流利地脱着。
王稌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折起朝服。
“堂尊,需更衣否。”
“不了,就这样吃吧。”脱下朝服的王稌神色放松了点,自己抓起了个碗,向篮子里伸手扒饭,热气熏得王稌眯着眼,定睛一看,是一小篮米饭和一碟三西寸的小菜。
“张县丞,我一边吃,你把各乡灾况报一下。”王稌抓起筷子,准备吃饭。
“还是好好吃饭吧,堂尊,什么时候不是报呢?”张县丞客气笑着,一边甩着衣袖的雨水,一边悠悠然坐在了椅子上。
“无妨,报。”王稌冷峻不禁地大声说着。雨势渐微,耳边的命令惊得张县丞脸色多了几分慌张。
“是,堂尊大人……”张县丞再也马虎不得,也噌地站起来。王稌盯了他一阵,又低下头吃饭。
“大人,暴雨连下数日,澧水高涨,虎渡河也高了几丈,沿边的田地尽数被淹了……”张县丞小心翼翼地说着,时不时侧着眼望一望堂上的王稌,看着王稌仍旧毫无表露,张县丞也对着焦灼而凝重的气氛感到紧张了……
“张县丞……”
“……下官在。”张县丞愣了神。
“没了吗?”王稌一边嚼着饭粒,一边说着,嚼了好一会才吞下去,伸出比碟子还大些的筷子去夹那二三块的白萝卜,塞进嘴里,很酸。
“啊……这个嘛……安乡全县所受灾乡镇过半……”张县丞紧闭着眼,害怕地说着。
“半县被淹。”王稌默默说道,而张县丞早己害怕得跪了下来,连忙磕头。
“下官御洪无力,只是此次暴雨实在来势汹汹啊!堂尊大人!”张县丞仍旧磕着头,语气冒出几分哭腔。
王稌看了张县丞半天,放下碗筷,徐步到张县丞面前。
一会,张县丞才敢略微地抬起头来,可看见面前的王稌又吓到把脸掩进地面。
“此次御洪,要治罪的话,整个衙门谁又可独善其身呢?”王稌走过张县丞,回头看向这冠冕堂皇的威凛朝堂,看着案桌上的乌纱朝服,最后看了看那碗饭食。
张县丞这番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王稌,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
王稌绕了一圈,坐回案桌上,看着碗里的饭,面色不由得从坦然变得凝重。
“张县丞,此次洪灾伤亡多少。”
“回堂尊大人的话,粗略看来是十来个万吧。”张县丞收起刚刚那副滑稽模样,变得稳重无情起来,说这话的腔调好似一潭毫无涟漪的河水。
“十来万人……”王稌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事歇斯底里,用力地敲了案桌,筷子都落到地上,张县丞惊得连忙去捡。雷声乍到,惊得张县丞都看不清那张泛红的堂尊大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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