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雪

天元元年的雪，下得孤寂又庄重。

金銮殿前百官静立，丞相冯筠立于百官前远远地望向自午门走来的新帝，神色从容。

簌簌风雪中，新帝身着龙袍步态自若地走向金銮殿。寒风掀起他的衣摆，他浅淡的眉眼似要融入风雪中。

一步步跨过百阶，在登上帝位的最后一步，他转身向身后的冯筠弯腰拱手行师礼，谁都知道冯丞相这些年来一首辅佐新帝，堪称帝师。

冯筠面色未变，百官噤若寒蝉。

而新帝随即转身坐上尊位，目极千里。

他身旁的苟总管此时拿出先皇遗诏朗喧起来：

“锦王皇西子忖，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语毕百官跪拜，齐诵“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坐在高位的少年，只淡声叫他们起来，眼里藏着的说不上是悲哀。

宫外朱雀街却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百姓们虽知道是新帝继位，然并没有谁真正地会在乎新帝立了与否。对他们而言，国家大权还是掌握在冯丞相手中，不管皇帝是谁，决定民生大事的还是丞相大人。

沁春阁二楼雅间，一白衣女子正和一黑衣男子相坐对饮。白衣女子正是当朝国师楚霜，而那黑衣男子，竟是要一个月后才会回到京城的骠骑将军刘淇。

雅间里焚香飘飘袅袅，就着窗外纷扬的雪景，倒别有一番意境。

此时侍女正上好茶，刘淇轻呡一口碧螺春，旋即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状若无意地开口：“这登基大典你没去，恐怕会让上面怀疑。”

“将军说错了，我本无意于这朝堂之事，想必陛下不会多虑。倒是将军你，提前一月从凉州回到京城，若让人察觉，便是大事一桩。”楚霜不紧不慢地浅尝辄止。

“哈哈哈，这事只要国师不说出去，那么就没有人会察觉。”刘淇酣笑道。

“只是担心冯筠，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这些年来，不可能一首没有动作。说不定，之前咱们几次密谋，他都知道。”他又有些急地说道。

楚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桌上的棋盘，那是一局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的棋局。

良久，她才出声：“无论怎样，最后我会帮你，可这是是师父给的承诺，并不是我个人的。时候不早了，我就在此拜别将军了。”

刘淇闻言，便没了别样深意，只得接着品茗赏雪。

这边刚走出沁春阁的楚霜，望着满京城被铺满白色，稍有些迷茫。她回想起十八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天，年仅六岁的她被父母遗弃在寒山寺，是老国师将她从冰天雪地抱进了佛光暖堂，他教她通晓天文地理，人事伦理。后来她便开口叫他师父，深感他这一切大恩。

于是当她知道师父遗愿是想让她辅佐刘淇，她虽有困惑，却仍然答应了下来。这些年来她大大小小帮助了刘淇很多，她能看出刘淇的野心，但始终参透不出师父当时的想法。

最终，楚霜还是苦笑一声，才缓步回到了天机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