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长啸

那日过后，此事传遍芈州城，一段打油诗由此而生：茱萸花落了果实，颜景贞丢了儿子。

陈放安慰颜景贞说：他会回来。颜景贞却说：他不会了。

短短两年不到，颜景贞就从百姓口中的儿女双全，变成了如今的孤家寡人，前后极大的反差变故让颜景贞这个从不喝酒的刺史也学会了买醉。

那条酒巷自此诞生，他大笔一挥，给它取名雁归，只因不羡总给自己折的风筝取名鸿雁。

这十年里，颜景贞派出去的探马比吃的米还要多，可收获的信息，却比自己瘦的几斤肉还要少。

据探子报，不羡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陪都西亳。

他的身边总跟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儿很漂亮。他似乎还在那里交到了个新朋友，那是一个不守戒的和尚，当地人叫他荤方丈。

夜里的凉风袭过，将立在竹椅旁的酒葫芦吹倒，里面的酒撒了一地，颜景贞左胳膊耷拉在地上，手指沾到酒水，微微回缩了一下，醒了过来。

宿醉七日，今夜过后，便是重阳，依大梁国旧礼，登高祭天，十年一次，今年刚好是第十年。

颜景贞缓缓站起，仰头看向天空，此时残月己成半月，却仍掩在云里，似乎还在躲着自己。

他大笑道：好！登高！我一人登高！说罢，陈放从墙外走出，他早己在此等候多时，却又怕扰了老爷的清梦。

清梦，分明是梦魇。颜景贞盯着陈放淡笑道。

什么时辰了？颜景贞发问。老爷，己是寅时了。陈放一边帮颜景贞收拾衣袖，一边轻声回道。

颜景贞没回话，他怔怔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所穿的红袍，这并不符合礼制，依大梁律，凡官者，逢重阳，清明等祀节，皆应束长发，配金冠，着黑袍。

老爷，小了些。陈放躬身立在一侧，小声叮嘱道。

颜景贞猛挥袖子，迈出西方步，用浑厚的声音回了一句：足矣。

府内上下此时己忙作一团，外院与颜景贞休憩的内院相差极大，吵闹之声不绝于耳，颜景贞却一反常态的没怪罪。

他就静静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摘了一片枯叶，揣在腰带里。

门口的一声牛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颜景贞叫上陈放陪他一同来到颜府门口。

与猜想无异，此时正有一头青牛立在两座汉白玉麒麟中间，前蹄似是承受不住牛背上躺着的布衣道人，不停的在顿足。

颜景贞走上前去，抚摸着那头青牛，陈放围绕在青牛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在那牛角之上，系着一根细红线，红线的末端，悬着一枚瓷片。

陈放一眼便看出，那是当日为不羡偷偷送饭食，不羡摔在地上的那盏茶杯的一角。

道人见状缓缓起身，一只眼睛圆睁，一只眼睛紧闭，慢捻着胡须，问道：赴死之心己成？

颜景贞未答，道人将睁开的眼睛又合上，面朝青天的躺下，用袖子轻拍了下牛屁股，青牛又叫一声，剁了几下脚后，抬起蹄子，带着道士走了。

此刻天刚蒙蒙亮，街上的行人也陆续多了起来。

青牛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可那枚瓷片却印在了陈放的心中，他知道，不羡终是如愿以偿的去往他梦寐以求的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