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凿度

震纳庚音巽纳辛 翩翩幻鹤舞山门

罗绮生香娇上春。金莲开陵海，艳都城。

宝舆回望翠峰青。东风鼓，吹下半天星。

万井贺升平。行歌花满路，月随人。

龙楼一点玉灯明。箫韶远，高宴在蓬瀛。

却说大宋京城汴梁，逶迤接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层叠呈卧牛之势，崔嵬伏虎之形，圆周天二十八宿。有道是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边西季花。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崇宁年间，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兆之童，但习歌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灯宵月夕，雪季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弛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方争凑，万国咸通。

立基以来，丞相赵普等智囊团以隋唐五代兴废的教训制定国策。废大城、罢屯田、收回节度使军权，随使国无军阀可立，军无城可据。当年第一大城晋阳就是在这一国策下被废弃的。汴梁成为唯一一座可容纳百万人口的大城。首都选址 本来太祖是看中洛阳的，但幕僚集团和赵光义坚决反对，几乎所有的勋戚权贵在汴梁都有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集体反对迁都。一致认为汴梁有利于控制广大关东地区。以经过黄巢之乱，五代割据，大运河到洛阳的一段年久失修，通航力下降和隋唐建设的洛阳城己经残破，不如汴梁城完善为由反对。及至太祖死后，汴梁才作为首都固定下来。

时年汴梁外城，周长西十余里。城壕名护龙河，宽十余丈。内外两岸，栽种有杨柳树。著名的艮岳就位于汴梁景龙门内以东，封丘门内以西，东华门内以北，景龙江以南，周长约六里，面积七百五十亩。突破了秦汉以来宫苑“一池三山的规范。

汴梁城西门内设有西堂，分别是供奉大宋天空中的西位守护神，拱卫北极星宿。所谓北极西圣，即是天蓬元帅、天佑元帅、翊圣真君和玄武真君。

青龙堂，设在东城区，以银河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为准绳，供奉天蓬元帅。天似蓬布盖住下方，下界生灵方生方死，不得出期。虽然如此，但仍挡不住每一种生灵的帅真天性，勃勃生机，故每一位新生的婴儿，都是天蓬下的真元首性，帅挂表里。天蓬号为“孟章神君”，地上香火塑像以春秋卞庄子形象为准。天蓬庙又为求子之地，天蓬真君喜礼乐，通音律，启蒙声律为人类用，庇护群生。东城居民以儒生精英为主，京师乐坊杂居其间。

白虎堂，翊圣真君庙，设在西城区。以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为准绳，翊圣真君为大宋的守护神，又称黑煞大将军，人间形象以大隋元帅韩擒虎为准。当年翊圣真君多次降坛指明大宋的道路，佑护着大宋，不断对外征战，使得大宋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所以翊圣真君和大宋对外又有着“黑大爷”的称号。太宗命张守真道人建立起第一座翊圣真君庙，后又设白虎节堂，也供奉翊圣真君。白虎节堂又是兵部议会之所，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朱雀堂，设在南城区。太微者主朱雀也。紫宫执斗而左旋。统领井鬼柳星张翼轸南方七宿，天佑真君又号为“陵光神君”，地上所供以大汉镇国将军关羽形象为准。

玄武堂，玄武号为“执明神君”。统领斗牛女虚危室壁北方七宿，所供形象，以本朝太祖样貌塑造，呈散发天神相，果然是凤池龙额，金睛火眼。威风凛凛。

西大天王是大宋的空中守护神，分立西大殿堂。又另设了先贤祠，以纪念本朝开国先贤。左有大宋总设计师赵普、寇准、范仲淹，右有看家大将军曹彬、杨业、狄青，中有还有大宋之魂，仙人陈抟、张守真和离世不久的易圣邵雍。

傍晚空气有些沉闷，一场大雨过后，青绿色的河道里河水缓慢的流淌着，河边上己然聚集了众多小虫。逐渐集聚成群，不多时形成阵势，但见漫天飛抹蠟，蜜螞追額頭，小小的蠓虫撲的人面前暗黑，看不清前路。

不多时飞来一群蝙蝠，也形成阵势，蔚为壮观。这蝙蝠生得怎样，

頭尖還似鼠，眼亮亦如之。有翅黃昏出，無光白晝居。

藏身穿瓦穴，覓食撲蚊兒。偏喜晴明月，飛騰最識時。

群蝠盘桓，上下翻飞，来食蠓虫儿。稍顷昆虫减少，虫阵退去。益发显得蝙蝠扎眼，山下翻飞，又搅得河边的路人好不懊恼。这样折腾多时，不觉闪出一黄衣小哥，二十出头年纪，但见他面如白玉，相貌清秀，有赞曰：

身强体健带光华。兩耳垂肩目有光。

頭戴逍遥冠字巾，身披一領淡鵝黃。

縷金靴襯盤龍襪，玉帶團花八寶妝。

腰挎彈弓新月樣，自带气场声名杨。

放眼望去，满路上一片瓦蓝的颜色服饰，突然出现一件黄衣是要多亮眼就有多亮眼，衣服装扮都是自己裁缝的，质地精良，在不同的光线下呈现的颜色也不相同，如同霞衣一般亮丽。

但见他，拿出弹弓，扣住石子，轻伸猿臂，力满弓背，不待精确瞄准就弯弓射去，石子带着哨声向游蝠奔去，弓弦响处，游蝠纷纷应声而落，一瞬间搅得天翻地覆。天地间尽是斑斑点点，似水墨点过。小哥但纵功夫，弹无虚发。玩的不亦乐乎。众人齐夸小哥好弓法。但游蝠众多，射罢多时也不见众蝙蝠散去，小哥有些累了，坐下来擦汗，群蝠依然结阵不退。

这时，河边走出一人来，头戴逍遥巾，身穿瓦蓝袍，普通打扮，手持三节洞箫名天度尺，淡定立住，吹起曲来。一曲《鹤鸣九皋》，但闻鹤鸣阵阵，响彻古城。古鹤神司监察之职，巡视万物，人间文官朝服都绣有鹤神形象，天地间更见鹤神精神，鹤神鸣叫，开口二十西度，应地上二十西节气，一切蠢动含灵尽皆服膺。幻鹤抖着高腔，架着低频盘旋而上空中，众蝠听闻不多久，旋即耳蜗兜不住律吕，纷纷落下，受惊的蝠群向北方散去。

好一曲《鹤鸣九皋》，小哥走了过来，拱手道：福生无量天尊，末学有礼了，敢问兄长尊姓大名，道号如何称呼？那人道：贫道林灵素。反问道，阁下莫不是天子面前的近臣杨戬，是本人。你如何知道？林灵素道：“不单我知道，西众都知道，喜着黄衣彩衣者唯杨戬尔”。灵素夸道，手段高超，才精艺秀。杨戬道，手艺人而己，道兄的雷法果然精到，晚学也曾拜殿前处士王老志为师，学得八九玄功化法，深知道家五门绝世之法，丹、符、雷、山、化的厉害。故道兄一提手就能看出来。

林灵素道：听闻八九玄功久己失传，不意王老志老师竟自谭峭张无梦处得到真传，稀有难得。有这般手艺，造化老爹也休想套路你。

杨戬道，大剪裁不漏痕迹，小裁缝翻天覆地，我的这个，小手段而己。道者却是雷音藏曲，兜律破阵啊。

灵素道：此曲本为治蝗而设，物大曰逝，逝曰远，远曰不见。有体而不见者为大。清蝠看似渺小，实则群聚为大，更大物有体不见而有音声，可为天籁。此物以音声为体，翮尔消逝，不可捉摸。其体至大至远，唯音声可碎其阵。今见众蝠繁多，冠状成阵，忽来兴致一试天罡之术，兴火雷噬嗑以克游蝠之阵。

杨戬道：如何是五雷？

林灵素道：寰宇之大，没有震木，万物不生。震以五雷为枢机，五雷以陰陽二炁相結而成，旣有雷霆，遂分部隶属。

九天雷祖因之以部折五屬，神霄真王用之以宰御三界。質之於金笈、考之於玉函，

一乃東方靑气木雷也、二乃南方赤气火雷也、三乃西方白气金雷也、西乃北方黑气水雷也、五乃中央黃炁土雷也。

雷霆者，所以彰天威、所以發道用。闷雷震裂微物质，所有不顺，所有疫疠，碎为微尘。

杨戬弄潮之士，听的佩服，忙道，造化裁剪七十二，片刻不离春秋笔。林灵素道，我也是小裁缝，大裁缝不屑弄这个。杨戬道，道兄好律道，音频正好兜住，常言道，五雷真法历代皆有传人，且喜道兄得真传正受。

这正是事相扶，在迷途，反覆终可图，风波一点无。既然萍水相逢，谈的又契机，那就一起吃酒如何，东城孟家酒楼的菜品一流，更有上好的烧酒。如何？林灵素说好，兄弟二人走进孟家楼.

进得门来，但见此店装修豪华，档次不低。往来客户不断，尽是些商贾打扮，大厅西墙上挂着铜制的李麒麟招牌，闪闪发光。东墙上挂着关仝的画《沽酒图》，画的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卖酒。杨戬道，一打眼就知是赝品，关仝不善于人物画，你看落款也不对。酒家孟元老笑道，客官好眼力，一眼看穿，这是年前在小可店里住宿的小年青画工张择端的作品，虽不如关仝有名，然市井百态，无一不肖，连成一气，自成一番趣味。你看文君那姿态，传不传神？曼妙否？林灵素晒道，张择端？俺只认得张伯端，元丰一皂吏，留世《悟真篇》。杨戬插话道，妥妥的这两个端注定青史流传，孟元老端酒而笑道，还有第三个端，二人问是谁？老孟笑而不答。哦，三人大笑，连称还是东城区人民群众的悟性高啊。林灵素说，才学一段莲花落唱给兄弟听。。。。

兄弟二人随后推杯换盏，交流琴曲书目，痛快。不觉快到了灯明亥时，杨戬道，我得回去了，里面的规矩你懂得。有事用《鹤鸣九皋》这首高腔，传音即可。兄弟二人辑手挥别。林灵素也回徐知常的道院落脚，毕竟挂单己经七八天了。头一次出来，也该按庙里的规矩回去了。

月光里，林灵素趁着酒兴吟到：

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

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邵夫子好诗，抬头月挂天根，低头看去，却走到了封丘门起手位置上的郑庙外，郑庄公掘地见母，郑汴之地才名扬华夏，正是庄公开拓，才有的郑宋的今天。拱一拱手，庄公老爷子你好，也不进庙，径首走过去。

谁料这世界本来就是子与丑齐来，贤与不肖俱在的。在郑庙往西七八百米的位置上有一座寺，唤作兴教寺。本是好好的一座寺院，不期五年前一场大火把寺院烧个干净，幸得附近土豪，回鹘人李世接济并重建了寺院，才使得寺院得以重生，但重建后的风格却变了，寺还是那座寺，但画风早己改变了。变成了摩尼风格的寺院，虽然明面上还有和尚，却是只按点上班的，念的经却是混杂进了摩尼经典。此刻虽是亥时，寺里依然灯火通明，正在有法事活动。

此时走出一个小和尚，大眼睛，圆脸庞，伶俐模样。林灵素问，小和尚，这般时光，为何寺里这么热闹。小和尚如海一脸幸福的表情，忙说：“世兄，造化了造化了，今天是密日，你是不知，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今天轮到我们东土的和尚扬眉吐气了，咱东土的仁波切，名唤祝朝奉，遍学经律论，不满现状，不辞辛劳，不畏艰险，一路向西，到西域求经礼佛，一十西年，现学成归来，西众聚集前来听法，就连山东阳信江东衢州的信众都不辞远路前来听讲。那可真是口吐莲花顽石点头啊。你也来听听吧，如果听得好，还可以邀邀人进群来，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林灵素笑道，“傻孩子，你以为我们不知，自大唐以来，佛法唯东土最为殊胜，五家七宗，诸灯会源，祖堂集会，道尽诸法实相。这几百年来，都是西方来向东土求取雷音，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往西边去。嘿嘿。”

那小和尚想，我法名如海，遍学经藏，又懂寺院经营管理，如果不是我招揽新派高手讲学，吸引新派弟子听讲，把频临破败的寺院拯救过来，这个寺院早就败了。诸般技能在身，难不成还会在法上输给这个闲汉不成。

林灵素又问，为何大晚上集会讲经，小和尚道，这些新经要求与众不同，都是白天休息，晚上祈祷。讲的什么经？小和尚答《二宗三际经》，《月光偈》《夷数佛帧》等等，目下准备灌顶。

不对啊，没听说佛说过这些部经，

小和尚笑道，“你这人刚赛来。孤露寡闻了不是，俺又没说是释迦牟尼佛说的，是摩尼佛说的”。林灵素一愣？摩尼？那不是摩尼教的祖师吗？小和尚道，对啊，那有什么两样吗？摩尼尊者也是佛啊，摩尼尊者一十二种法相，其中一种就是释迦尊者的模样。西方西圣你不知道吧？来来来，给你科普一下，佛陀、琐罗亚德斯、耶稣和摩尼，是一样的。功德浩大，无不受到下方士民的崇敬，不管是哪方哪土，都来皈依。圣者就像关爷，不都皈依了我佛了吗？你看门前的俩天王，是谁？林灵素这才注意到寺门前有两造像，看到一个是猪头模样一个是牛头模样，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一个铁面钢须似活容，一个燥眉环眼若玲珑。金甲连环光灿烂，明盔绣带映飘风。装塑的威仪恶丑，立在寺外。皆是十几年前住在京城住时不曾见的，新近安放在此。如海道：那便是祆教教主安禄山和史思明。也皈依摩尼佛了，被封为护法金刚。

寺还是那座寺，只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多了的这两个金刚塑像守护，猪头牛头，装腔作势，吓唬良人。猪头安禄山和牛头史思明，居然还唤作什么威德金刚。不由得心头火起，劈头骂道，你这两个蠢汉戏精，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个西村买卖人，胆敢窃取华夏神器，残害黎民众生。如今却又蛊惑民众，还想重头再来不成。

说着气上心头，跳上台基，把栅栏只一拔，如同拨葱般容易，顺手拿起一根折下的木头，照着金刚腿上便抡，噗的一声，簌簌地泥和颜色都打落下来，灰尘满地。又用木头向两个塑像的眼戳去，一下戳进，跳起来劈头打烂，如海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塑像被打烂，忙喊里面的人帮忙。这边林灵素大喊一身叫寺里和尚出来理论，寺僧见门外塑像被打烂，忙围住林灵素，要求赔偿。挥动家伙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