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国做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隔壁家的赵媒婆老两口正在院子里吃饭。
赵媒婆是个苦命的女人，儿子夭折，丈夫杨长发腿脚不利索。
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大女儿杨翠嫁给了同村的杨红兵，小女儿杨梅嫁到了李家庄。
好在两个女婿都还不错，经常来帮他们老两口干活儿。
树荫下的矮桌上放着几个蒸熟的红薯，还有一盘凉拌黄瓜。
老两口面前都摆放着一个带缺口的瓷碗，碗里是稀粥。
粥很稀，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开水里泡了点儿玉米糁。
看这情形，他们家的玉米应该没多少了。
那个时候，小麦和玉米产量很低，而且每家每户还要交公粮，所以能够留下吃的粮食并不多。
“老头子，你闻到了吗？”
赵媒婆放下筷子，支棱起身子用力嗅了嗅。
杨长发能闻不到吗？
那个年代家里都挺穷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油花儿。
隔壁的杨爱国正在用猪板油炒鸡蛋，对于长期吃不上油水的人，肯定会闻得到的。
以前李秀兰也用猪板油炒过菜。
但她哪儿舍得放那么多，每次都是一点点，根本没有多少香味儿。
“我鼻子又没坏，能闻不到？”
赵媒婆跟杨长发过了几十年，也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
她没有搭理杨长发，顺着香味的方向边走边闻。
这是杨爱国家吃肉了？
不能吧，他那个败家子儿哪儿有钱买肉？
赵媒婆转过头看向杨长发。
“老头子，我感觉香味儿是从爱国家飘过来的，他有钱买肉吃？”
“人家老丈人是他们村有名的屠户，他吃肉也不奇怪。”
“不能，最近也没看到秀兰回娘家，她这么大个肚子，回娘家也不方便。”
赵媒婆说的不无道理。
那个时候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山石路或者土路，也没什么交通工具。
李秀兰断然不会这个时候回娘家的。
杨长发没再说话，继续吃着手里的红薯。
赵媒婆回到饭桌旁坐下，匆忙吃了刚才剩下的半块红薯，一口气喝完了那碗稀粥。
“我去隔壁看看。”
杨长发瞪了她一眼，他知道拦不住她，便也没再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女人天生爱八卦，和时代无关。
杨爱国和李秀兰小两口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赵媒婆来了。
“赵婶儿，快来，尝尝这道西红柿炒鸡蛋。”
在杨爱国心里，赵媒婆是个好人。
她不但给他讨了个漂亮老婆，之前他犯浑的时候，赵媒婆还经常来劝说他。
以前的杨爱国可太浑了，每次赵媒婆来劝说，他听不了几句就会气呼呼地摔门而出。
赵媒婆有些日子没来了，可能她对杨爱国也失去信心了吧。
“赵婶儿，来，尝尝。”
李秀兰拿了双没用过的筷子递给赵媒婆。
赵媒婆被眼前的画面惊住了。
她可很久没见过小两口这么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吃饭了。
以前他来的时候，杨爱国和李秀兰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很少见到如此和谐的画面。
“爱国啊，以前婶儿来你们家，你可没少给我脸色，话儿都不想和我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于赵媒婆的反应，杨爱国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以前对赵媒婆的态度确实不好。
“赵婶儿，以前是我不对，我一定痛改前非，以后好好和秀兰过日子。”
这小子怎么了？
以前来他家，他是连招呼都不打的。
这次像变了个人，竟然这么热情。
他还会认错？
赵媒婆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爱国，你刚才说什么？”赵媒婆疑惑地问道。
“赵婶儿，我发誓，以后和秀兰好好过日子，不喝酒，不打牌了。”
李秀兰听到杨爱国这样说，心里有些激动，鼻子一酸，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她赶紧背过身，用手背擦了擦泪水，生怕被人看到。
赵媒婆还是不太相信杨爱国所说的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想吃肉了，骗秀兰去娘家拿肉吃？
不能啊，大夏天的也没谁家杀猪的。
再说，她也没见到肉。
“爱国啊，婶儿真希望你说的都是心里话，秀兰也快生了，你马上就当爹了，可不兴再犯浑了。”
“嗯。”
杨爱国没有多解释什么，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解释再多，也没办法让赵媒婆相信自己。
赵媒婆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用力嗅了嗅，一股肉香味扑面而来。
“秀兰，你这菜怎么做的？我怎么闻着像是肉味儿呢？”
李秀兰笑了笑，随后瞥了一眼旁边的杨爱国。
说道：“赵婶儿，这菜是爱国做的。”
赵媒婆转头看向杨爱国，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李秀兰紧接着说道：“不但菜是爱国做的，红薯是他蒸的，粥也是他煮的。”
杨爱国看着李秀兰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知道，李秀兰开始相信自己的改变了。
“爱国，这真的都是你做的？”
“赵婶儿，你不信我，还不信秀兰嘛？！”
确实，李秀兰是个好孩子。
自打她嫁过来，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活儿都干，对杨敬业老两口也很好。
她肯定是不会骗赵媒婆的。
“来，赵婶儿，就着菜还热乎儿，尝尝你大侄子的手艺。”
说着，李秀兰又把手里的筷子往赵媒婆身边递。
赵媒婆接过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香，这菜可太香了，爱国，这菜怎么做的？”
“也没什么，就是用猪板油炒的。”
“我说怎么有肉香味儿却看不到肉呢，原来是猪板油。”
赵媒婆放下筷子，回味着刚才那浓郁的香气，不禁啧啧称道。
“对了，爱国，前晌我看见你爹娘在田里割小麦呢。”
赵媒婆没有把话说透，但杨爱国也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是用话点他，让他去帮杨敬业老两口割小麦。
虽然看起来，杨爱国有所改变。
但赵媒婆现在也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改好，所以说话留了点儿余地。
杨爱国看了看赵媒婆，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想去，他是心里有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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