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颜色的约定

“当我穿着淡蓝色长裙跳下海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窒息的感觉很难受，就像在细密的痛中让你祈求着，渴望着会有一个人来救你，帮你把浸入肺腑的海水排出体外，让你重新呼吸新鲜空气。或许会有这么一个人吧，可我没有，因为能救我的那个人，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二零一零年十月二十八日，许依琪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那天是日记本写完的一天，是她暗黑无光的生命中透出一丝阳光与希望的日子。

入秋的风吹下几片白杨枯叶，校园内的小道上，枯叶被人奔跑的步伐踩得“啪啪”响，学生们被老师赶回教室。

宿舍楼顶少女发丝凌乱，穿着校服及膝裙，露出的半截腿上有多处青紫，17岁不足的少女眼睛里是空洞，是麻木，她呆滞地望着楼下的人，有政教处主任，有科任老师，还有两个学生会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同学别动，别害怕，先下来！”楼顶下的人对她吼着，她只当没听见，在楼顶的边缘跳起了舞。是芭蕾舞，抬腿，起跳……少女的平衡力很好，身材比例也是极好的，舞姿更是优美，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她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她感受不到痛和怕，也听不见声音，她置身于自己的天鹅湖中……

如果说她是那只悠然自若的白天鹅，那么楼下的人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同学，不要激动，不要跳舞了！快停下来！”……类似的话有很多，可白天鹅早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哪里还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沈铭，你去哪儿？那是女生宿舍！”这句话很突兀，却没能难住那个冲进女生宿舍的身影。

楼顶上的白天鹅仍在翩翩起舞旋转，接下来是最后一个动作，空中竖叉。白天鹅向后蓄力，打算以最完美的一跳结束她的芭蕾生涯，结束她糟糕的16年，然而刚要起跳，腾空的那一瞬间，白天鹅被一股力往后一扯，毫无预料的旋转，撞进了一束光里，而那束光也毫无征兆撞进了少女的心中，从此天鹅湖中有了阳光。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拉我！”少女嘶吼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滑，她无力的靠在面前陌生同学的胸口前。

少年却只是用平时对待妹妹才会有的语气：“别害怕。”并熟练地轻拍着少女的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她无力的要往地上坐，还好被少年扶住。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少年的声音并不温柔，但他却极力让自己温柔。

她没有再回应少年，只是哭着，而少年则沉默着等她发泄。渐渐的……哭声小了。

“我能问你叫什么名字吗？”她抽泣着问，同时也拉开了一些他与少年之间的距离。

“沈铭。”少年绅士的往后退了半步。

“谢谢你，没让我死。”她低着头，腿在微微发抖，全然没了刚才在死亡边缘起舞时的自若。没有人不怕死，她只是没有勇气和信心再活下去了。

沈铭脱下外套随意一甩，上前围住少女的裙子，将外套系在她的腰间，遮住了几处青紫：“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还站那么高，不冷啊？对了，你是不是那个天才芭蕾艺术生，叫许依琪，对吧？”沈铭又看见她的舞鞋鞋带开了，索性蹲下帮她系，许依琪也不拦着他，因为双腿的抖动告诉她，蹲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许依琪温温柔柔的声音也在发颤：“世界上没有天才。”

沈铭无奈：“如果你都不算天才，那我就是废材了。我有任务的，我背你下去吧，自谦的天才少女。”

许依琪爬上他的背：“我很重。”

然而，沈铭起身后只觉得她轻的不像话：“哥们儿，呸！不是，我说，天才少女，你这得多轻呐，我妹都比你沉多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许依琪的语气里有几分羡慕：“她一定很幸福吧？”

沈铭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天才少女，你怎么回事啊？”

许依琪：“可以……跳过这个话题吗？”她的语气再一次失落。

沈铭感觉到背后丝丝的冰凉：“下一次，你可以说你不想回答我。”那几点冰凉是浸过衬衣的泪。

许依琪：“嗯。”

傍晚间的宿舍有些暗，能听见秋风刮过的声音，终于见了光，宿舍外站着的几个老师和主任明显松了一口气，而艺术班的班主任万国胜上前就要去接许依琪，许依琪却不经一怔，沈铭感觉到，微微转身再后退半步，巧妙的开了万国盛向许依琪腰伸去的手。

沈铭首接向谢霞开口：“我送她回去吧，主任。”

“我不回去。”许依琪用毫无反抗的语气说。

谢霞柔声：“让沈铭送你回家。”其实她是挺喜欢这孩子的，虽然成绩不好，是特招进来的，但听话啊，又乖又漂亮，说是校花都不为过，衡中能和她比一比的，也就高一的付藤了，只是管那个丫头，属实废人。

许依琪抓着沈铭的手越发用力：“我不回家。”身体又开始颤抖。

谢霞刚要开口被沈铭堵了回去：“主任，要不她先去你那，等情绪稳定了再做决定吧。”

谢霞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许依琪后：“行。”

沈铭背着她要走，万国胜开口了：“不用了吧？我作为她的老师，更了解她的情况，让她跟我走吧！”他的目光很关切。

沈铭却毫不给他脸：“了解什么啊了解？万老师真这么闲就去管管你们班那几个体育生吧，这个星期己经给特招班扣了十几分的团体分数了，我看您别把心思放在女学生身上，多去了解了解你们班的男生吧！”说完，背着许依琪径自朝前走了。

谢霞：“万老师，好好反思吧！”说完也转身离开。

许依琪小声：“谢谢你，沈铭。”

沈铭随意：“我的名字还算好记吧？天才少女。”

许依琪：“好记。沈，铭。”这个名字会记很久吧！

沈铭：“不想回教室，我能理解，我也会帮你，那个万国胜，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许依琪：“真的，很谢谢你，但是，不需要了。”说着，她闭上了眼。

沈铭感觉到她轻靠在自己的肩头：“话说回来，你刚才的芭蕾舞很美，我还感叹自己有幸一睹天才少女的舞蹈呢！”

许依琪：“或许是我把它当做我最后一次坠入天鹅湖，最后一次跳舞，所以才会超常发挥吧！”

沈铭：“你是谦虚！我看过你跳舞，真的很美。”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许依琪跳舞，一站在舞台上，她就是一只美到让人忘记呼吸的白天鹅，其实也不需站在舞台上，她只要立在那儿，那儿，便是天鹅湖。

许依琪轻叹一口气：“可是妈妈不这么认为。”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沈铭明白了，为什么她不想回家了。

沈铭蹲下：“你先做一下，我帮你接水。”他将许依琪放下，刚起身。

许依琪坐在沙发上：“不用，你有糖吗？”她扬起精致的脸，望着沈铭。

沈铭摸了一下裤包，摸到了今早出门时，沈梵星放到他包里的水果糖：“有。”他掏出一颗白桃味的递给许依琪。

许依琪接过后首接撕开包装，放到嘴中白糖的清香布满她的口腔：“好甜啊！”她像个小姑娘，贪婪的舔食着那块糖。

沈铭坐到她身边：“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你学芭蕾舞不大好的事？”他眼底含笑。

许依琪望着他：“我很久没有吃糖了，从我学芭蕾舞开始。”她的眼底有失望。

沈铭从包里掏出剩下的糖：“那今天，补一补？”还有三西颗。

许依琪点头：“那就再要一颗！”她仿佛忘了过去的痛，此刻只记得水果糖很甜，沈铭很好。

谢霞也进门：“依琪。”她坐到两人对面。

许依琪低下头：“到。”脸上的泪痕还在。本以为会是一顿教育。

谢霞却轻抚她的头：“怎么回事啊？是什么事情想不通？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许依琪依旧只是低着头，手指攥紧了校裙，她选择了沉默，眼泪却大滴大滴的往外落。

谢霞见她这副样子，只好：“不说就算了，我在这儿，只要你愿意来找我谈，我就听，好吗？”

许依琪点头：“好。”

谢霞：“那正好，沈铭你也在这儿，她现在就交给你照顾了，暂时先去你们班。”

沈铭点头：“行，那我先带她走咯。”

谢霞：“去吧！”她还得处理门外那几个。

沈铭走前还不忘扯几张卫生纸递给许依琪擦眼泪。

沈铭发觉许依琪有些紧张：“别紧张，我们班同学很好相处的，有几个还是你的忠实粉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