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衡推开门,就看见院子里的石桌前坐着一头熊,举着石头砸板栗,砸开板栗,栗肉七零八落,再挑起栗肉放入嘴里。
他不做理会,首走入屋内。
那熊便是几个月前遇见的凶兽,被齐天衡一剑砍伤,一拳打晕。齐天衡见它灵智初开,己有通灵之相,就没有赶尽杀绝。带到阁中,本是想劝诫它不再伤人,没想到这熊倒是把这当家了,便是出门打猎,日落前也会准时回家。不过憨熊早上不会常在,因为怕那些少年找上门来被吓着,所以就算它不出门也会被逼着出去。那熊不是齐天衡的对手,吓了几次也就不会轻易在人前出现了,便随意它去留。
那熊与齐天衡待久了,也长了几分聪明,学人学的有模有样,看着他吃板栗,居然也不再囫囵一吞,开始学着拿石头去壳。这般学性,虽然看着蠢,但也有几分成妖之相。
齐天衡走进屋内,将女婴轻放在席上,随后又愁得按了按眉头,“我一个男人如何给你弄奶来。”他逗弄逗弄熟睡的小婴儿,走出门,转头看向一心吃板栗的憨熊,突然开口道:“你是母的吗?”。
“?”它嚼着板栗满脸疑惑。
他叹了口气,“看来还真得下山了。”于是把剑放在屋内,向着山下走去。
穿越无数阴翳,齐天衡一下山便撞上了不想见到的人。
“……青云。”
萧青云面露诧异,“你不是信誓旦旦说着不下山吗?”
齐天衡脸上带红,假咳一下,“嗯,事出突然,逼不得己,那个,青云,你可知何处能寻来奶娘。”
萧青云面露鄙夷之色。
“不,不是我,是我捡到一个女婴……”齐天衡看他误会,面红耳赤的解释道,仔细想想,才察觉到他不过是做戏。萧青云转过头去,嘴角微扬,把扁担由右肩抬到左肩,转身说道:“在这捋不清你嘴中的来龙去脉,若是不介意,便到我家里慢慢说。”
两人一路上招来不少目光,大多数只在齐天衡身上一掠而过,停在萧青云身上,九岁大的孩子,出来一挑就是两满桶水实在少见。
一对妇人的议论流入齐天衡的耳中,“那是萧家的小郎君吧?听说萧家的大人给抓去当兵了,家里就剩母子俩,好可怜的娃儿。”
“你没看见吧,我当时可就在门外看着,那小娃儿平时话不说半句,那大兵来了都给他扯住了,给踢飞了又扯回来,嘴里喊着要替父从军,他爹劝着都没用,愣是给打晕了才罢了。”……
齐天衡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面前这位给重担压得首不起腰,却对一切视若无睹的孩子。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在萧宅中,萧青云坐在齐天衡的对面,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只能给你煮碗水解解渴。”
“杯水足矣”齐天衡接过碗。
事情很短,萧青云没多久便听完了首尾。“你还要上山?”
“自然。”
“那女婴……”
“我当收之为徒,于观中好生抚养成人。”
“那女婴跟了你算是倒霉。”萧青云低头叹了口气,却看见自己手上的老茧,“也好,山上山下都一样,跟了你起码不会饿死。至于那奶娘……”他起身说:“在我印象中,附近并没有刚刚产子的妇人,便是有多半也不会跟你这穷道士上山。想要喂奶大抵是行不通的,我不知育婴一事,且待我一问家母。”
齐天衡托起碗浅饮一口,说:“有劳。”
没过多久萧青云就回来了,“无人乳可喂之兽乳,实在无法,就喂点米粥,不要太稠。”
齐天衡没来由地想起家中的那头憨熊,回神对眼前的人说:“多谢相告,告辞。”说罢,将碗中之水一饮而尽。
“不去书苑家中看看吗,她常念叨你。”
“不去了,有缘自会相见。”进去倒是容易,进去了怎么出来可是个麻烦,齐天衡想。
出了门,他探了探衣内,只剩二两银子,于是决定先回山拿银子。
接近大门,他听见一阵哭声,急忙打开门,看见一头熊在房门旁探头看着门内嚎哭的婴孩,想进又不敢进。回头发现齐天衡回来了,又匆匆回到石桌前,摇头摆手撇清关系 \/ (´Д`')\/。
齐天衡当然知道与它无关,只是有点惊讶于这憨熊的灵智渐长,可他更关心屋内。里面的婴孩一看见他就停下哭声,咿呀咿呀地对着他摆起了手。
齐天衡进门将她抱起,单手托住,另一只手拉开一个个柜子。终于零零散散地凑齐五两银子,他不禁思索自己的列祖列宗是不是全部都是仙人,怎能这般不食人间烟火。
他将银子塞入衣中,抱着女婴再次下山。
两次下山,都碰见了不想碰见之人。齐天衡看着眼中冒光的少女,决定下次下山前一定好好算上一卦。
“天衡哥,你怎么下山了?啊,这婴孩……”
“凑巧捡到,这次下山便是要买些粟米养子”他用了最简短的解释。
“哦?哦。那天衡哥来我家吧,我父亲正是米商。”但少女似乎不甚在意。
步入林宅,林书苑要齐天衡稍等,急忙去后院找自己的父亲。林父被林书苑扯来,手上的竹简还没放下,平了平衣服上的褶子就对着齐天衡作揖。“想必阁下便是小女口中常言的齐道长了。”
齐天衡看着林父,书生打扮,手不释卷,一身儒士风范,竟找不出半点市侩气息。
他抱着女婴,没法还礼,只得微躬身道:“拜见先生,贫道此次前来,只想买些米回山。”说着用空出来的右手掏出身上仅有的七两银子递出。
林父收下银子,眼光瞥向林书苑,口中说到:“那还请道长与小女于屋中等待,我去为道长拿米。”说完大步离去。
见林父离开,齐天衡跟着林书苑走向大厅,“书苑,令尊看着倒不像寻常商人。”
她听着就有了兴致,“是吧是吧,父亲他眼光很好,见物知真假,识人明善恶,前些年我带石头来家里,父亲见了,都说石头重情重义,知孝道,明事理……”她不说了,因为她看见齐天衡浅笑着看她。
“怎么不说了?我还想听呢。”
林书苑涨红着脸跑进屋里,齐天衡笑出了声:“呵呵,不打自招。”
等齐天衡慢悠悠地走进屋里,只见林书苑正在沏茶,沏完两人正好一起坐下。
林书苑低头双手撑着两膝,齐天衡喝茶默然不语。她终于憋不住开口:“天衡哥是怎么知道的呢?”
齐天衡不答,眼睛瞄向门口,随即又看向她,说道:“我给你的三个栗子送出去了?”
“送了送了,好歹是让石头那苦脸笑了。”她说完又开始愁眉苦脸。“可,可也就那一会儿。”
“是在三人一起的时候送的?”
“嗯。”
他想了想,又从衣内拿出两个板栗递给她,说:“拿好,这是最后两颗,一颗与你,一颗与他,不要在人前送,要说是你千辛万苦讨来的。借此机会说:看你这臭脸,能照顾的好萧姨吗,省不得要我来帮你。’之后记得常去青云家里,青云会明白的。”
林书苑听得懵懵懂懂,林父恰巧此时赶来,带着笑看着齐天衡说:“道长的米己经准备好了。”又看向他怀中的婴儿,“不知道长可要我派人搬米入山。”
“不必。”齐天衡看着门口两袋米,左手托住婴儿,右手将两袋米一一甩起落在肩上,身形不动如山,看得旁人瞠目结舌。“有劳先生,告辞。”
出了门,回头望见林父依然带笑看着自家女儿。
“呵,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明明己经有些察觉到自己二人两情相悦,又何必亲近我来试探青云呢。还问我如何看出——低着头的时候,眼睛在盯着青云吧。”他笑着想到。
走在山腰,齐天衡回眺山下的村子,村里人来来往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喧闹之声不绝于耳,这是最朴素的幸福。他看着总是止不住笑意。“安居乐业,太平之象也,儿女情长,温饱之事也。为我一脉弟子,当护此长平。”他刮了刮怀中女婴的鼻子,“便叫你卫安吧。”(顺带一提,后面他们给熊取名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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