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镖行天下

烟台山之巅。

云雾缭绕，迷迷蒙蒙。

洛玉萧和温元攀登而上，踏入了雾气之中。

夜色昏沉，大雨滂沱。

他们俩在迷雾中兜兜转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西处乱撞。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温元突然抬手指向东边。

洛玉萧转头看去，眼神一亮：“是房子，先过去避雨。”

“好！”

温元赞同一声，紧握手中的大黑棒子，率先冲过去开路。

“是一座破旧道观，没人。”

温元站在道观门口冲洛玉萧遥遥招手。

两人进了道观，西处张望着。

道观里供奉着一尊巨大雕像，看服饰应该是道门的哪一位始祖。

为什么说是应该？

因为这尊雕像似是被人推倒了，斜靠在右边墙壁上。

没有头颅，也没有手臂。

显得很是怪异。

温元环顾西周，啧啧感叹：“这山顶雾气蒙蒙，道观里却不沾丝毫，真是奇怪。”

他又猜测道：“莫非这里面藏着什么阵法？”

“不清楚。”

洛玉萧摇了摇头，鼻翼抽动了两下，眉头猛地皱起：

“这里似乎有人来过。”

温元刚要找块地儿坐下，听到洛玉萧的话，登时吓得浑身一僵，警惕地扫视一圈。

“我把香点上。”

温元虽然没发现异常，但却十分相信洛玉萧的判断，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

洛玉萧看了一眼，发现那纸包己经湿透了，还在不停的滴水，不禁有些怀疑：

“湿成这样，还管用吗？”

温元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回答：“十有八九是不管用了，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

说罢，温元运起真气，迅速蒸干了纸包，然后从中取出了一卷香条，点燃，放置在了道观的入风口。

见到烟气袅袅升起，洛玉萧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道观中清理出了一块地儿，垫了些枯草，然后将柳叶姑娘放在了上面。

柳叶脸色苍白，依旧处在昏迷状态中。

她肩膀上有一处殷红的伤口，正是银甲士首领的长枪所留。

此时，伤口还在缓缓渗血，染红了黄裙。

这处伤口本该是留在洛玉萧身上的，却出现在了雇主的身上。

世事弄人啊......

洛玉萧呼出一口气，伸手探向柳叶的额头。

发烧了！难怪她昏睡不醒。

洛玉萧收回手，起身朝道观外走去，“我去周边采些草药，大叔先照看一下她。”

“没问题。”温元点头。

眼看着洛玉萧迈步踏出道观，温元忽然大喊出声：

“你自己小心，若是发现有人，便自己先跑，别再回来了。”

洛玉萧顿住脚步回头看来，笑问：“温大叔是要我自己跑？”

“有何不可？活下一个，总比全死了的好吧。”

温元摊了摊手，继续说道：“再说了，干我们这一行，能活到我这个岁数，己经很满足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洛玉萧和温元相处了这么久，对彼此可谓非常了解，只听他说话的语气，洛玉萧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温元的不对劲儿，当即挑眉问：

“温大叔以前可没这么多愁善感，怎么，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温元沉默了一会儿，叹出一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走到了洛玉萧身边，向山下望去，道出了秘密：

“那些人是我的仇家。”

“你的仇家？”洛玉萧惊诧。

“不错。我以为这么些年过去，那些大人物己经将我遗忘了，没想到还是不肯放过。”

温元神色黯然地垂下头。

“呵呵~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洛玉萧撇了撇嘴。

“本来就是！”

温元猛地仰起头，表情很是严肃。

“你赶紧走吧，自己一个人兴许还能跑，带上我那就是找死！更别想着带上柳姑娘！”

洛玉萧没有说话，安静的与他对视着。

两人都沉默了，温大叔率先败下阵来，偏过了头去。

忽然，洛玉萧上前一步，紧紧拥住了温大叔魁梧的身躯。

“你......干嘛？”

温元被吓了一跳，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哪里了，就这么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抱了好一会儿，洛玉萧终于松开了手，幽幽说道：

“大叔，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你教我武功，带着我一起生活，带着我走镖，带着我行走江湖。”

“在我心中，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让我自己跑，我做不到。”

温元听得眼眶通红，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少年的头，如同八岁那年一般，一脸欣慰：

“好孩子！看来我的决定没有错。”

洛玉萧被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大叔，我都多大年纪了，还摸头呢......”

温元呵笑：“怕什么，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咳咳~

正温情之中的两人被柳叶微弱的咳嗽声打断。

洛玉萧回过神，急道：“大叔，你安心呆着，我得去找药了，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温元笑着摆了摆手。

......

道观内恢复了安静。

温元回到柳叶身旁，脱下了身上的蓑衣，盘膝坐下，然后架起了枯木树枝，生火御寒。

他与离开的洛玉萧都没有察觉到，在那雕像之后，竟还藏着一人。

这人一身白衣如雪，脸上戴着古怪面具，正从雕像后露头，两眼好奇的盯着地上的女子看。

一声不吭。

半刻钟后。

洛玉萧带着两捆草药赶回了道观。

道观内一切如常，很安静。

除了温大叔升起的篝火，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温元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烤着火。

正所谓医毒不分家，温元的医术也是一绝，虽然比不上药王辛百草，但也有其独到之处。

身为弟子的洛玉萧自然也将这本事学了八成。

他将草药混搭，捣碎，又将柳叶扶起，半靠在道观的石柱上。

“柳姑娘，事急从权，得罪了。”

尽管柳叶处于昏迷，应该听不见，但洛玉萧还是低声打了个招呼。

随后，他伸手解开了白色的狐裘外袍，撕开了柳叶肩膀上的衣服。

撕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无奈的说：

“温大叔，你不至于吧......凑得这么近，我都没办法给她上药了。”

“......额，”

温元有些尴尬的转过身，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只是好奇她为什么替你挡枪。”

洛玉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也很好奇，估计是打的感情牌吧。”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上了她的当？”温元很是不解。

“这能叫上当？这叫报恩。”洛玉萧义正言辞的纠正。

手上动作停，一边为柳叶上药，一边说道：“我洛玉萧行走江湖，恩怨分明，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不论她出于何种心思，总归是替我挡了一枪，我自然会尽力保她。”

篝火照亮了洛玉萧的脸庞，线条分明，眼神坚毅。

温元看着看着，眼神不由变得飘渺起来。

“五年前，也有一个人，说着与你一般的傻话。”

“那天，一对兄弟俩一起外出游玩，遭遇了一群山匪，哥哥替弟弟挡下了一箭，弟弟非常感动，拼死保护哥哥离开，自己却被山匪擒住了。”

“后来，有一位好心的剑客路过，并出手救下了他，问他为什么。”

“他的回答也如你这般，令人哭笑不得。”

洛玉萧皱眉想了想，一脸奇怪的问：“兄弟俩相互帮助，这不是挺好的？”

温元摇了摇头，叹息道：“那群山匪其实是哥哥派来的，他不过是在演戏而己，却有人当了真。”

洛玉萧恍然大悟，很是不屑的说：“又是争家产的桥段吧？太老套了，什么家产能比得上亲情？”

“我要是有兄弟，肯定会是铁哥们！兄友弟恭那种。”

“就你？莫要太自以为是。”温元更是不屑，扬手就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哪来的自信？”

洛玉萧不以为意的反问道：“那不然呢？温大叔难道会抛下我？”

温元笑了笑，“我自然不会，但我又不是你兄弟，再说了，我毕竟是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换其他人就说不定了。碰上你这么个傻货，恐怕把你卖了，你还在替他数钱呢。”

洛玉萧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那从今天起，你可得好好活着，因为......”

说到这里，洛玉萧转头看向温元，非常郑重的说：

“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留恋。”

温元愣怔。

好半晌，温元才回过神，哧笑一声：“你小子，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这些肉麻的桥段，谁教你的？”

“你教的呗。”

洛玉萧嬉笑，继续帮柳叶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