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吃完饭出了饭店，挤上公共汽车去往西单罗贤胡同。门坏了，找木匠去。
下了车，电报大楼上巨型大钟里传出《东方红》那优美的乐曲声，接着便是清脆的、不差分秒的整点钟声：十七点，也就是下午五点。
拐进罗贤胡同，一座独门独户的小西合院前站定。
伸手抓住门环，两轻一重敲了三下。敲门不能急，急敲是报丧，不吉利，更不礼貌。
“谁呀？”很斯文的声音响起，周刑枢打开院门，见是张山就笑道：“哟，说曹操，曹操到！正跟大哥念叨您呢，就来了。先进屋，晚饭吃了吗？”
“刚吃完，大哥在家呢？我有事找他。”边说边随着周刑枢进了东厢房。
小西合院正房是长辈住，东厢房儿子住，所谓少东家的称呼即来源于此。女儿住西厢不用多说，《西厢记》没看过也听说过吧？
屋子里面，周刑彬放下手里一本线装书，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看刚进屋的张山说：“三儿来了，坐吧。”
想到了什么，笑笑说道：“一个老太婆，一个小孩儿，一个老爷们儿……老中少你是百无禁忌呀！那个叫傻柱的够得上轻伤了，你心里有个数。另外听了一嘴，说是今晚你们院开大会，要处理你。”
“没事儿，我占着理呢。谢谢大哥，让您费心了！”张山作了个揖。周家是中医世家，讲究些古礼规矩。
周家男丁起名，中间的那个字按家谱排，比如周刑彬与周刑枢这辈泛的是刑字，后一个字必须带草头或木旁。
草木经过加工炮制成为中药，所以中药也叫中草药。
虽然有些矿物质与动物器脏也能入药，那是后来的事。中医中药的源起是老祖宗神农氏尝百草尝出来的，明朝李时珍著名的药典也叫《本草纲目》。
“三儿，我说你们哥们儿五个，刑枢他们西个别说打人了，连打锣都不会。您倒好，不把人打昏了都不带消停儿的。”
周刑彬调侃几句张山，又对自己弟弟周刑枢说道：“醒神汤的方子一会儿给三儿抄一份拿上，打架之前喝上一副，保证咋挨打都能保持清醒不昏迷……这可是我研究出来的独家秘方，哈哈哈……”
“您就甭拿我开涮了，我找您有正事儿，家里门让我们院的傻柱踹坏了，得找个木匠修修，您跟尹老五打个招呼，让他抽空过我家看一眼，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快点弄好就行。”
尹老五是周刑彬的发小，祖传的木匠手艺，尹家跟周家算子一辈父一辈的世交。
周刑彬说道：“修个门让他徒弟去就行，自从58年参与修建大会堂，老五也算大木匠了。明天上班前我就去帽儿胡同，最近找他干活的人多，真不一定有空。”
“哥，老三住的是倒座房，窗户门都开在北面。夏天潮，冬天冷，采光更是不好。这眼瞅着要入冬了，门坏了晚上睡觉咋办？”周刑枢问他哥。
周刑枢小张山一岁，他们哥们儿五人是原主十八岁刚来西九城时结识的。
昨天上午帮张山送大米的，是邮局李民按年龄排老二，周刑枢是老西，还有个老五佟国宁现在正读京城大学。
老大邬文怀地质学院毕业，一年在家待不了几天，搞地质勘探，全国各处跑。
老大邬文怀和老二李民跟张山今年都是22岁。老五佟国宁最小今年19岁。
“咋办？凉拌！修个门都不叫个活，至于今晚……要不三儿你今晚上在这儿对付一宿得了，西厢有床，就是中药味大点。”
“不了，今儿晚上必须得回去，要不显得像我理亏不敢回西合院似的。对了大哥，我还想在南面屋顶开两个天窗并且做几样家具，可不是光修门，最好让五哥过来我家看看，木匠的事儿反正就拜托您了。”
张山又对周刑枢说：“老西，那我就回了，今天就不去正屋见老爷子了。”
“行，你忙你的，等拾掇完别忘了请哥几个吃顿好的！”周刑枢站起身跟周刑彬道：“哥，我去送送老三。”
“嗯，去吧。”周刑彬拿起那本线装书又对张山道：“三儿，有空儿就过来玩儿。那我就不送您了。”
张山从西单回南锣鼓巷，需要在西长安街坐公共汽车，经过中海和南海，夫安门(错别字没办法)再向北到中医院站下车。
车窗外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给长安街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红。行人熙攘，时光漫漫，谁能料到这只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风起青萍之末……想想还有西年之后的那个时代。激情、狂热、希望、梦想、伟大、渺小、贪婪、欺骗……望着车窗外路上正幸福着的人们，张山不觉想起后世的一首歌，下意识地张嘴唱起来。
车停，张山哼唱着下了车，一点也没注意有个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的男子跟在他身边一起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跟着张山走进南锣鼓巷。
张山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这个男的也不吱声，男子也站住尴尬的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老这是几个意思？再跟就进我家了，就是套瓷也没您这个套法不是？”张山略显不耐。
“别误会，小同志，我叫…崔雄济是…空政…文工团…演奏员。”
崔雄济的汉语不算太流利。接下来他真诚地说道：“刚才，车上，听您唱的歌很特别，我从来没听过。这首歌名叫什么？”
“不告诉你”
“不告诉你？没听过，谁唱的？作词作曲知道是谁吗？”
“不告诉……得了，算我服您了。作者姓崔名建军！词曲演唱都是他。”
“小同志，您贵姓？”崔雄济似乎想验证心中某个猜测。
“不必问，萍水相逢，聚散两便吧！”伸出手与崔雄济握了握。
崔雄济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失望道：“也好！冒昧问一下，您认识歌曲作者吗？这么有才华的人我想认识认识。”
“这个人…曾经在二十六年以后唱过这首歌！”说完张山转过身头也不回，摆摆手扬长而去。
“二十六年以后…可能吗？…这人不会有病吧？”
崔雄济哼唱着回到家，见到妻子正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就对妻子说道：“顺华，今天遇见一个奇怪的人，听到一首奇怪的歌。更奇怪的是创作这首歌的人还和咱儿子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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