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

寒冬腊月，鹅毛大雪被寒风裹挟着在天地间肆意狂舞，嚣张的把整个城市全都渲染成白色。

曲离穿着破旧的军大衣，不时往手上哈着热气，眼神则在人才市场的布告栏上搜索着招工信息。

养殖场招畜牧人员，月薪三千，包吃住，要求学历大专，看着招工信息对学历的要求，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随着寒风飘散在空气里。

“放牛都要大学生了？难道还要对牛羊说外语不成？”曲离在心里暗骂。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冲着他喊道：“哥们，找活呢？”

曲离见这人一脸横肉，心里不禁多了一丝警惕，跺着脚道：“我就随便看看，还没想好。”

男人见曲离一脸菜色，一身穿戴典型刚进城的土包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兄弟你这么找没用，现在好工作都得找关系，正好有个老板厂里招工，待遇不错，还管吃住，你要不要试试？”

曲离本想拒绝，但是当右手伸进裤兜，在那薄薄的两张红票票上捏了捏后，便改口问道：“大哥具体是干啥活，一个月给多少钱。”

这时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一个精瘦的男人在副驾驶探出头来喊道：“西哥你跟这土鳖墨迹什么，人差不多够了，大冷天的，赶紧回了。”

西哥把身上的皮衣紧了紧，斜倪了曲离一眼道：“你要想干现在就上车，我带你首接去厂里看活，相中就留下，觉得不适合你就走，咋样？”

曲离看精瘦男人一脸的不耐烦，往车厢里看了一眼还有几个男人，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忽然车厢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叫道：“这不曲老弟吗，墨迹啥呀快上来吧，活不好咱就回来呗。”

曲离对这男人有些印象，好像前几天也是在这找活来着，还聊过几句，心里一松，便伸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西哥眼中的精光一闪即逝，在他身后冲精瘦男人使了个眼色，便也跟着上车了。

风雪交加，面包车一路颠簸前行，两侧的车窗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让人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物，曲离和车里的男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根本不知道车子早以偏离了大路，向偏僻的城郊驶去。

兴安市是一座人口百万的地级市，城市开发度不高，出市区不远便是荒无人烟的矿山和林场，此时在一处私矿的办公室里，曲离被几个男人打的遍体鳞伤。

原来西哥和精瘦汉子专门在人才市场拐骗外地人，抓到矿上当黑窑工，此时西哥没收了曲离的身份证和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钱，一脚踩在他头上吼道：“识相点，明天就给我下井干活，干满一年给你五万，要是不好好干，老子首接弄死你喂狼。”

曲离的眼里布满血丝，身体因为气愤和寒冷不住的颤抖。只是在对方的淫威下，不得不哆嗦着低下了头。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高大的松树上结满了冰晶，当红日从东方渐渐升起，那些晶莹的树挂便被晕染成了金色，仿佛是一串串黄金做成的花挂在树上，圣洁而美丽。

曲离却没有心情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和十几个窑工汉子相视无言，匆匆的喝了一碗稀饭，便被工头赶牲口似的驱赶到井口，十二个人被分成西组，由工头讲解着注意事项，然后每个人给发了一个简易的防尘口罩和安全帽，便坐着缆车往深不见底的矿井里驶去。

逃出去！逃出去！这个念头不断在脑海里盘旋，曲离对自己说，一定要逃出去。

矿车在狭窄昏暗的井道里不断下降，就像曲离的心在不断的下沉，最后沉入到无底的深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起码下降了有几百米深，才终于停了下来。

当曲离看到矿井深处，工头们手里那乌黑的猎枪时，他感到一阵阵绝望。行尸走肉般跟着一个满脸麻子的工头往前走，迎面遇见了十几个人，麻脸工头往对面看了看，疑惑道：“马三，怎么少两个人？”

一个腰里别着手枪的男人唾道：“真他妈晦气，塌方了，二娃子和小毛被砸里面了。”

麻脸问道：“死了？”

马三道：“估计死了，当时下面动静太大，我们光顾着跑了，也没敢回去看，忙乎一天累死了，你带人去看看吧。”

曲离再也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怒道：“你们他妈的是不是人，有人砸里面了还不去救人？”

马三冲着麻脸露出询问之色。

“新来的。”麻脸冷漠的道。

马三从包里拿出一盏矿灯，套在曲离脖子上，然后用手枪顶着曲离的下巴阴险到：“想逞英雄，老子给你个机会，三号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把人挖出来我就崩了你。”

曲离原本心里有些害怕，此刻他看着马三眼里的嘲弄，和其他旷工眼里的冷漠不禁一股热血上涌，他一把推开马三，抄起一把风镐就往矿洞深处走去。

马三在曲离身后笑道：“你还挺有种，挖不出来看爷们怎么归拢你！”

麻脸好像有些看不惯马三的嚣张，吩咐道：“行了，都去干活吧，别在这杵着。”

众窑工就散了，没有一个人往曲离的背影多看一眼。

曲离借着矿灯昏黄的光线找到了三号矿洞，进去不过几十米就看见满地的碎石，好在看起来塌方并不严重，道路没有被完全堵死，又走了差不多二百多米，也没有看见受伤的旷工，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摸索着继续走了一会，忽然发现前路被一块巨石完全堵死，一个黝黑的洞口出现在脚下，一丝丝凉风从洞里吹出来，让本是一身大汗的曲离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惊疑不定之时，忽然整个地面都颤动起来，轰隆隆的巨响从他身后传来，只见一块块千斤巨石从坑道顶上脱落下来，整个矿道如多米诺骨牌般向着曲离的方向不断崩塌，生死关头曲离不及多想，向着脚下的黑洞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