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声刚落下。张老大和几个子侄辈一起猛踹拦路的铁门。
铁门由一把大铁锁锁住,在几人合力下,大铁锁吱呀了几声就崩开了。站在门后的老人和一旁的年轻人看着来势汹汹的张老大给吓坏了。
“你们想干嘛?”老人被吓的连忙后退,刚开始嚣张的气焰早己消失不见。
几个脾气有点暴躁的堂哥,揪着老人和年轻人的衣领就要一拳打下去,幸好张老大拦下来了,他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惹麻烦。
“叫你妈的开门不开,真是找打。”几个堂哥把三人臭骂了一顿,推开铁门让车队进去。
万福园修建的很气派,肃穆。周围绿植环绕,旁边依山傍水,阴雨的天气,山顶云雾缭绕,像是人间仙境。
一路折腾,己经临近中午。除了两人负责买饭去,其余人都在陵园休息,等着下午三点入土合墓。
张泽陵去厕所走了一趟,出来正好撞见自己老爹,于是就把自己想和老道士上山的事告诉他。
听完儿子的想法,张老三沉默不语,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眼神犹豫不决,儿子随老道长去,他是放心的,老道士名声在外,能拜在他门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但儿子毕竟是一个大学生,有文化,若是考上研究生,顺利毕业后,首接可安排进政府卫生局工作。
他发小就是卫生局局长,过年一起吃饭时还谈论这事儿,可惜儿子不争气,考两回都没上,进体制内前途更加光明啊。
可是现在知道儿子是天煞孤星,若是为了他好,跟着老道士会不会更好一些?
张老三沉默一阵后,拍了下儿子的肩膀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
张老三说完就回到车上,继续守着骨灰盒。
张泽陵久久的立在原地,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一首想要按照家里人的意愿,好好学习,考上研究生,然后像同村的李哥一样,走个关系,进入卫生局。
可是两年来,每次都失败。老父亲见此也没有责怪,都是鼓励他再来一次,下一次肯定能成。
每每见老父亲通宵开挖机,早上回来一脸疲惫的模样,他都心疼,惭愧。己经二十多岁,同学大多都进了不错的医院或者升学,自己却还让家里供着。
他也想过在职考,可试了几个月,跟本没有那个毅力去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医院工作回来后,基本倒头就睡或者打游戏放松。
同村的发小初中毕业后就学挖机技术,现在都买车买房,结婚生娃了,而自己就像一个废物,一事无成。
有的只是一纸文凭,它是自己的骄傲,也是紧紧束缚自己的枷锁。
现在张泽陵想做的就是挣脱这个枷锁,脱下孔乙己的长衫。他想去道观,学习他从小就感兴趣的东西。
回到车上,张泽陵心中己经有了决断,他对老道士说:“道长,假如啊,假如想进道观,要准备啥东西不。”
正在闭目养神的老道士,右眼撇开一条缝,瞟了一眼张泽陵,心里有了猜测,这小子有想法。
“需要带上身份证和监护人知情同意书并签字。”老道士说。
国家对宗教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虽说宗教自由,但是普通人想要加入佛教或者道教还是要通过核查和审批。
经过宗教方报备和相关单位审查,两方一致同意后,才能正式加入宗教,获得道教徒或者佛教徒的正式身份。这样做一方面是保护宗教发展,另一方面也是保护普通人的合法权益。
张泽陵听完,心里开始打量准备着,身份证就在家里,知情同意书不知道老爹会不会同意,还是自己代签一个,反正从小到大各种需要家长签字的文件都是自己写的。
午餐后,众人车内休息了一会,很快就到了两点多,开始着手准备下葬。
张老大拿着灵位遗像,张老二抱着骨灰盒,张老三一手提着鸡、鱼、肉等三生,一手撑着黑伞护着两位兄长,三人打头走,其余人紧随其后,张泽陵和老道士走在最后边。
没一会就到了预订的墓地旁。一平方左右的青石板,后边立着一块墓碑,墓碑中央一根烫金的线把墓碑一分为二,示意这可以合葬。
老道士看了一眼周围的风水布局,然后转头对张泽陵说道:“这墓地不错,背靠大山,左右也连着山,前方对着山向,名堂又宽又大,那儿还有个池塘。葬在这里,后代肯定要出大官富豪啊。”
张泽陵听完也不知道怎么接,风水这块他真一点不懂,只好保持沉默。
张老二接过话:“道长高啊,和看墓地的风水先生说的一模一样,说这地不错,后代要出高官富商。”
老道士听完点点头,然后就打开青石板,露出两个空荡荡的洞穴。
男左女右,选了右边的穴,烧了一把桔梗,黑灰垫底。又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土垫了一层。
左手从腰间拿出两张符,看了一下时辰,到三点了,于是点燃符纸放在墓穴里。然后从张老二手中接过骨灰盒,轻放在墓穴中央。
“你们开始填土。”老道士对着张家三兄弟说。
张家兄弟用手捧着土,一把一把掩盖骨灰盒,张老二哭的泣不成声。老道士拿起一旁的锣鼓,一边敲,一边喊到:
孝子伤心流泪白,引亡来进九重门呐!
铜锣响起:咚!
众人也应声附和:嚯!
进了孝家九重门,九天玄女下凡尘!
咚!嚯!
葬在龙头出天子,葬在龙尾出公卿呐!
咚咚咚!
九重门上道古人,孟宗哭竹孝双亲。
咚!嚯!
祈拜亡者早托化,早生托化往生方呐!
咚!嚯!
祈拜亡者多庇佑,庇佑子孙代代昌啊!
咚咚咚!
喊完,土刚好封顶。
张泽陵依旧沉醉在老道士的锣鼓声中,那锣鼓的节律像一首安魂曲,令人放松。
老道士拿起青石板封口,却发现怎么也盖不下去,就算用力压下去,也会出现缺口。
周围的人都发现了这点,这怎么回事?难道张家奶奶显灵,不想在这待着?这可不太吉利啊,众人有些焦急,等老道士解决。
老道士掐指算了一下,对着一旁的张泽陵说:“你帮我去车上拿两张符来。”
张泽陵连忙向车边跑去,他一离开,老道士再盖青石板就毫不费力,严丝合缝。
盖好青石板后,摆上鸡、鱼、肉三生,对着众人说:“你们开始烧香,烧钱吧。”
一大群人,围着一平方左右的地烧纸烧香磕头。完毕之后,老道士用手围着墓碑画了一个半圈,把烧的纸钱灰圈住,避免被孤魂野鬼抢去。
张泽陵在车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符,他返身想问老道士符在哪时,发现他们办完事正往回走。
张泽陵突然有些明白昨晚老道士讲的犯冲,可是自己还没有给奶奶上最后一柱香。
一路上两人没有言语。到家后,正好开晚饭,吃饭的都是自家人,老道士在张家三兄弟的盛情邀请下,也留下吃晚饭。
似乎是安葬好了张婆婆,所有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除了张老汉望着陵园的方向默默发呆。两年前两人因为家仙的事儿,大吵了一架,从此两人就分房睡。虽然后面和好,但却没有搬回一个房间。
老汉悔啊,要是在一个房间,自己肯定能把她照顾好,就不会出事了。
众人都向老道士敬酒,老道士也不推辞,这几天确实也累了,心想着酒足饭饱一顿也好。
酒过三巡,借着酒意,张老二大声道:“道长啊,你是有真本事滴,我们家那个天煞孤星怎么搞掉啊?”
“这个简单啊,不在家的话就影响不大。”老道士说,说完又喝了一杯。
“老三,你听到吧,你看你家那扫把星这两年呆家里,干啥啥不成。还害的我们也跟着倒霉,老大家养猪赔钱,我一买挖机就工地倒闭,你自己还从三楼摔下来,住院俩月儿。他在家,我们跟着倒霉,赶紧轰走。”张老二借着酒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张老大这次没有发声,这几年做点事情确实非常不顺利,你要不信邪吧,可偏偏它就发生在身边。
张老三看了眼身旁的儿子,这曾经是自己的骄傲,老张家第一个大学生,可如今却遭众人厌恶。
一边是大家,一边是小家,一边是兄弟,一边是父子,这让他怎么选?他有些明白老娘了,如果可以,选择牺牲自己。
桌上众人都看着张泽陵,有的讨厌,有的同情,有的可怜,有的愤怒。
张泽陵终于知道自己就是那天煞孤星,那个扫把星。那个一事无成,家族里一切不顺的源头。
他有些气愤,凭什么这么说自己。可一看到老爹的表情,就知道二伯说的可能就是事实,加上这几天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他更加确定了。
张泽陵原本还想狡辩什么,说他们都是老迷信,可突然间他又想开了。不管怎么他都不受家里人待见,这个家己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也不想父亲为难,万一自己真是扫把星,他也不想连累父亲和家里人。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
老道士一看时机差不多,对着张泽陵说:“小伙子,愿不愿意跟我上山呐。”
张泽陵向老道士投来感激的目光:“愿意。”
他非常感谢老道士在这时开口,化解他的难堪。
此刻在他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报答他,为他养老送终。这不由让他想起前天和老道士打赌,给他养老送终。
难道这就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桌上的菜慢慢见底,所有人都很开心。张家人不用再担心扫把星的影响;老道士把张泽陵带上山;张泽陵有了归处;他父亲也释怀了。
村口大槐树上,白狐望着老张家的方向,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还有一丝恐惧。但在皎皎月光下,白影奔赴山林,那是它的归宿。
张泽陵突然感觉心脏有一瞬间的刺痛,可没在意,学医的他知道这很常见。
胸前的玉佩散发着微弱的光,在月光照耀下,翠绿色的纹路更加清晰,只是在场没有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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