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罪

之后的几天，陈卓没再接到方伟的电话，他也没有在意，猜想方伟拿来手机举报也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就随他去吧。东西己经转交给了梁天，就算方伟问起，自己也能给他个交代。

又喝了一夜的酒，陈卓带着宿醉的头疼，走进了常去的那个马家烧饼。

掀开门帘，就看见梁天坐在里面吃早饭。

陈卓过去拍了他一巴掌，梁天喝了一半的豆腐脑差点吐了出来。

“有病吧你！”梁天反手推了他一下，随后就拿过一副干净的碗筷摆在自己对面。

陈卓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挥手叫老板点了吃的东西。

“又通宵了？”陈卓边问边拿起梁天手边的一碗豆浆猛喝了几口。

“嗯。”梁天没抬头，大口吃着东西。

“真是苦了你了。”陈卓挖苦道。

梁天看上去累的没心情和他斗嘴，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说：“对了，你上次给我的手机，那个叫曹艳茹的学生记得吧？她失踪了。”

“什么？”陈卓一惊。

“好几天的事儿了，家属昨天才报的案。”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去你们那送物鉴报告，问了一下那个案子，队长告诉我的，估计凶多吉少。家属没接到可疑电话，所有该找的地方也都找了。”

“哪天失踪的？”

“好像就是你给我送手机的那天。”

“这么多天一个高中女生不回家，家属昨天才报案？”

梁天摇摇头：“她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婚了，把她扔给爷爷带大的，这小孩什么样你也知道，跟社会上的人瞎混，有时候一两天不回家是常事儿，这次是时间太长了，她爷爷觉得不对劲儿才来报的案。”

“会不会自己惹了什么事儿躲起来了？”

“这个不清楚，据她爷爷说失踪之前没什么异样，分局那边己经开始调查了。”

陈卓也不再说话，低头吃起东西来。

梁天几口吃完了东西，擦了擦嘴对陈卓说：“你慢慢吃吧，我得回去上班了。”

陈卓点点头：“你悠着点，我看你瘦的双下巴都没了。”

“滚。”梁天笑骂了一句，转身刚要走又折了回来。

“对了，你明天来一趟局里，熊建平爆炸现场有点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

早晨的小街上人们都行色匆匆。

手机维修店的大门紧闭着。

徐明辉打开了二楼一个隔间的门，里面放着一张窄床，和一个马桶。

床边镶在墙里的铁条上，一条半米长的铁链上铐着一个人，曹艳茹。

此时的她正蜷缩在床角，浑身发抖的看着进来的这个人。隔间里没有灯，门口站着的这个人看不清面孔，这更让她感到恐惧。

徐明辉向里走了两步，曹艳茹惊恐的发出“呜呜”的喊声，双脚不停的踢着墙，她的嘴上紧紧的勒着一段绳子，让她没法大喊出声。

“别喊了。”徐明辉淡淡的说。

然后把一个插着吸管的一次性塑料杯放在了床边，里面装了一杯小米粥。

被徐明辉抓进这个阁楼的几天里，曹艳茹几乎没有进食，仅仅是喝了一些水，惊吓和饥饿让她现在整个人己经憔悴的不像样子了。

“不想饿死在这里的话就把这个喝了，每天我会给你送食物和水。这里面都做了隔音和加固，别指望能靠自己逃出去。”

曹艳茹的大脑还处在一片空白中，完全不明白他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拼命的摇头。

徐明辉顿了顿，语气依然平淡的说：“简单的说，这里就是你的监狱，你做过的事，需要付出代价。”

听到这句话，曹艳茹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还是忍不住开始低声的抽泣起来。

“吃点东西吧，你还要在这里呆很久。如果你可以不再大喊大叫，我会考虑把你嘴上的绳子拿下来。”

徐明辉说完退出了隔间，把门关上了。

上午第二节课的课间，邱明强站在林璇教室的门口，不停的朝里张望。

林璇低着头，匆匆的从教室走了出来。

两人都没说话，一起快步下了楼，到了操场的一个角落里。

“你去看过了么？”林璇开口问邱明强。

“第一节下课时候我去了曹艳茹班门口，听她同班的人说她一首没回家，大家都在传她失踪了。”

“你说会不会就是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人，把她抓走了？”林璇有点慌。

“被抓走了最好，她少来一天，你就少受一天欺负。”邱明强虽然说的很坚决，但心里也在打鼓，如果曹艳茹真的是被人绑架了，那他们可能就是唯一的目击者，知情不报，万一曹艳茹出了什么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林璇看上去也很纠结，曹艳茹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噩梦，她想离曹艳茹远远的。但现在理性告诉她，自己不能装作不知情。

“你不是说开车的那个人你在哪里见过吗？”

邱明强挠挠头：“我就是说好像，也可能是看错了，还有，万一曹艳茹根本就不是被咱们看见那个人绑架了呢？”

林璇也没了主意，低头不停的搓着衣角。

隔了一会儿，上课铃响了，林璇抬起头看着邱明强说：“不管是不是那个人，咱们俩都可能是最后见到曹艳茹的人，我觉得我们得告诉警察。”

邱明强愣了一下，林璇己经快步跑向了教室。

徐明辉的面包车停在了文林路棚户区的一栋平房门前。

他拎起在超市买好的东西，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女人正拿着扫帚吃力的扫着雪。她披了一件厚重的旧棉袄，罩在她瘦弱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头上戴了一顶脏兮兮的针织帽，杂乱的头发从帽子边伸了出来。

小院里凌乱的堆放着杂物，看上去好久没有整理了。

女人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见了徐明辉，苍白的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连忙把手里的扫帚放在一边，扶着腰过去迎接。

“慧敏，过来看看你。”徐明辉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每次来都拿东西，下次可别破费了。”这个叫李慧敏的女人嘴上说着，手上作势要接过徐明辉手里的沉甸甸的塑料袋。

徐明辉拦住了她：“我来吧，东西挺沉的。”

说完，徐明辉拎着东西进了屋里。

昏暗狭小的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客厅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沙发还有一张单人床，一个电视柜上放着的老式电视机。

墙上倒是挂满了各种奖状和几个相框。

徐明辉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的照片。

窗外的一束光刚好照在一个相框上，照片里一群高中生模样的人笑得很灿烂，其中一个面容姣好，扎着马尾辫皮肤白皙的女孩显得格外耀眼，在女孩旁边的，就是一脸青涩模样的徐明辉。

李慧敏端着一杯热水进了屋，看见望着照片出神的徐明辉，轻轻叹了口气：“每次来你都盯着照片看，别看了，待会儿我就把照片收起来。”

说着把水递给了徐明辉，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徐明辉苦笑了一下：“没事，偶尔看到这张照片还挺好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把气氛弄得有点低沉，徐明辉接着又问李慧敏：“最近身体怎么样？”

李慧敏拢了拢头发，挤出一个笑脸：“还是老样子，维持呗。”

说话间，眼睛无神的看向窗外，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徐明辉有些尴尬，搓了一下手接着说：“我在外地医院有个朋友，你的病他们医院比较权威，我咨询过他，过两个月你身体允许的话可以去他那里继续治疗。如果有合适的肾源，他能安排你做手术，费用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解决。”

李慧敏不可思议的看着徐明辉，张着嘴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李慧敏的表情里却透露着些许的不自然。

徐明辉也没再说话，低头喝起了水。

过了好一会儿，李慧敏才喃喃的说：“明辉，谢谢你。”

徐明辉有些羞涩的笑了：“咱们同学一场，我能帮你的尽量帮，况且当年你是晓慧最好的朋友，秦老师都告诉我了，那次是你帮晓慧报的警……”

说到后来，徐明辉的声音越来越小，眉头却越皱越紧。

李慧敏忽然变得有点不知所措，只是连连的摆手。

这时一阵开门声传来，伴随着一个男孩的声音：“妈，我回来了，我看咱家门口停了一辆车……”

话音未落，邱明强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那里的徐明辉把说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李慧敏起身拉着邱明强给他介绍道：“这是你徐叔叔。老徐，这是我儿子邱明强，上次你刚走他就回来了，没见着。明强快问徐叔叔好。”

“徐叔叔好。”邱明强礼节性的朝徐明辉点了点头。

“儿子都这么大了。”徐明辉微笑的看着邱明强，也认出来了这就是熊建平饭店爆炸之前和林璇一起出来的男孩。

“是啊，咱们都老了。”李慧敏满眼疼爱的看着邱明强。

此时的徐明辉只能感叹世界太小了，似乎所有的宿命都纠缠在一起。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徐明辉跟李慧敏告辞，拍了拍邱明强的肩膀，朝屋外走去。

“我送送你。”李慧敏连忙要跟出去。

“妈，外面冷，我送徐叔叔吧。”

李慧敏不忍违拗孩子的孝心，点头答应了。

邱明强把徐明辉送到院门口，徐明辉朝他摆摆手：“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妈。”

说完朝自己的车走去。

邱明强看着徐明辉的背影突然愣住了，这个背影太像那天晚上见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