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

子时己过，大雨依旧噼里啪啦的下。

狗娃子吃完一只鸡，把剩下的那份用芭蕉叶包了，高高的挂在房梁上，谨防蛇虫叮咬，吃了中毒。

往火堆里加了点木柴，今夜风雨交加，格外的冷，不知怎的有些心神不宁。

狗娃子用匕首在墙角刨了个洞，把今晚意外得来的五枚现大洋都藏了进去。

当时在王老二家本来摸到八枚，后给了二娃三枚，不过也不心疼，那是他放哨应得的。

做完这些就准备睡觉，忽然看到满地的鸡骨头，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不妥，起身赶紧收拾了去，千万别被捉贼拿赃。

肚里有食儿，身子自然就暖了起来，火光映照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就着火堆，狗娃子沉沉的睡去。

—— ——

“啊！”

“我跟你拼了…”

外面火光冲天，打砸声，男人的怒吼，女人孩子的哭喊，鸡鸣犬吠一片嘈杂。

“狗娃子，狗娃子！”

二娃焦急地呼喊着，夜色里隐隐带着一点哭腔。

狗娃子从睡梦中惊醒，猛的坐了起来。

先是摸了摸稻草下的匕首，后冲出门去，忙问怎么回事。

“不知从哪里来了伙贼人，正在村里抢人。”

“大人和半大孩子都跑不掉，全都被抓住捆起来了，狗娃子，你赶紧跑吧！”

一个晴天霹雳，大半夜的，这叫什么事儿。

危急关头，容不得狗娃子细思。

“那你呢，我知道一条去零陵的小路，咱们快走吧。”狗娃子说道。

“我不走，我爹娘拼死才挡住贼人，让我跑了出来，我要去报仇！”

二娃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今夜格外的硬气，掷地有声，狗娃子仿佛都不认识他了。

“你他娘的睡迷糊了吧，你爹娘好不容易才让你跑出来，你回去送死？”

“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神仙大爷啊？”

“别犯浑，赶紧跟我走！”

狗娃子不由分说，一把扯过二娃就往林子里跑。

两个半大孩子，夜里摸黑跑了一刻钟左右，实在跑不动了，还下着雨，就近找了座山崖挡雨歇口气。

“呼，呼~”

这时候二人才有喘息的机会，狗娃子仍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二娃，你详细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娃本名莫无忧，之前有个姐姐夭折了，他爹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成天当块宝一样看着。此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我也不知道啊，我娘把我叫醒就让我赶紧跑，我想着就过来把你一起叫上。”

二娃也是一头雾水，事发突然，两个孩子能有多大心智，俱是不了了之。

他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又像是不太敢确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都什么时候了，还娘们儿唧唧的，有屁快放！”

狗娃子急的首接开骂，二娃这才说了出来。

“我从后门走的时候，好像听到我爹在跟一个男的争吵，那人的声音…有点像王老二。”

“都说了些啥？”狗娃子催促道。

“好像是，什么吃里扒外？勾结什么，鱼肉什么的。具体的我也没听清楚啊。”

“啥？”

“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想着吃！”

狗娃子手一抬，想甩他两耳巴子，二娃咧了咧身子，想躲但又没躲。

一时气急，狗娃子冲昏了头脑，等到冷静下来。意识到此事不简单，突然一个念头蹿了出来，冷汗顺着狗娃子额头滴下。

以往村里有走南闯北的说书先生，到了村里总有孩子缠着让人说上几段儿，狗娃子当然也在其中。

学到了好多文邹邹，说起来也别扭的词汇。狗娃子他爹也喜欢听书，那么说出那几个字也就不奇怪了。

“吃里扒外？勾结外人？鱼肉乡里？”

想通症结，怕是错怪了二娃，但又不好意思道歉。只好招呼他过来，说有要紧的事商量。

二娃听完惊呆了眼，如果真是我猜测的样子，莫不是我们今晚偷鸡露了马脚，王老二发现后勾结外人，连夜搜查连累了村里老少？

狗娃子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不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决定回去看上一眼。

二人一番合计，也都同意，便往柳家村赶了回去。

天黑路滑，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村里依旧火光冲天，鸡鸣犬吠。蹲在狗娃子屋外的林子里等了半天。

没有了之前的嘈杂声，这才悄悄的溜了出去。

二娃径首就往他家的方向跑去，狗娃子赶紧拦住。

“你等会儿，先别急过去，我拿点东西。”

狗娃子跑回屋里，发现火堆己经熄灭了，地上明显有人踩踏的痕迹，几个大脚印儿略显突兀。

赶忙跑到墙角察看，昨晚藏好大洋后，在上面放了些碎瓦片，还好，没人动过。

狗娃子挖出大洋带在身上，临走时想起还有只鸡，便从房梁上摘下揣怀里走了。

到屋外与二娃汇合的地方，学夜猫子叫了两声儿。

“咕咕嘎，咕咕嘎～”

听见熟悉的暗号，二娃这才从草垛子里爬了出来。

“你再不来，我就要自己过去了。”

“不急不急，强将不差饿兵，我这不是拿烧鸡去了嘛。”

说完二人趁着夜色，猫腰溜到了二娃家屋后。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一个人，半点声响也无。

正在二人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狗娃子伸手捂住了二娃的嘴，钻进旁边的草垛子里。

“别说话，仔细听。”

由远到近，有两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这次我们可发达了啊，弄了这么多不要钱的牲口，没日没夜的挖矿，那叫一个日进斗金啊！”

“那可不，还顺带洗劫了这些刁民的钱财。够我们几十号兄弟快活一阵子了。”

另外一人附和道：“那是，那是。”

等到两人走远，狗娃子二人这才远远的跟上。

看着那俩贼人进了王老二家，二人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狗娃子一脸愤懑，这王老二真不是个东西。平日里欺行霸市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还有没有王法了。

二娃此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想想爹娘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今夜生死未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哎哎，你哭什么呀。”

“这不是己经找到这伙贼人了吗，我估计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跑了出来，现在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不如，探探他们的来路？”

狗娃子眼神坚定，看着刚才那两人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