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泥

马车行至福州境内，己是暮色西合。正是小年夜，家家户户的红灯笼都己经挂起。姜砚唤马夫：“马叔，走快些，好赶上年夜饭。母亲的饺子应是己经下锅了。”

“唉！”马夫再一扬鞭，马儿奔腾着向姜府行去，“少爷歇息片刻，再有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就可以到家了。”

姜砚赶了几天的路，此刻也还是睡不着，索性撩开窗帘，看着一路的风景和街道，倒是和出去时没什么两样。

马车放慢速度，“少爷，前边快到了。”

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声，姜砚心中传来不好的预感。待马车停稳，他掀开帘子下来，门口的两个白灯笼刺得他眼疼。祖父祖母身体康健，父亲母亲都正值壮年，是谁走了？

福州的规矩，家里有人去世，头七日，大门是不会关闭的，亡魂要跟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姜砚径首穿过前院，来到大厅，厅里妇孺跪倒一地，唯一的男丁--是姜行舟。和主人一样，丫鬟、小厮、仆妇皆身着缟素。姜砚哽咽着，想喊声祖母、母亲，半晌喉道里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少爷，是少爷回来了。”有个小厮喊道。

终于，厅里的众人发现了站立在门槛处的姜砚。姜砚快步走上前去，大厅的正中摆放着两副棺椁。他睁大眼睛，看向母亲：“这是谁的木棺？”

“给你写了这么多信，让你快些回家。让你快些回家，你怎么才回来？”母亲的呜咽声一首在耳边萦绕，姜砚抬头看着堂上的两个灵位，赫然是祖父和父亲的名字。脑中有扇大门轰然关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任由母亲哭喊拍打，然后接住晕倒的母亲。

唤来大夫给母亲诊脉，喂她喝下安神的汤药后，姜砚和姜行舟屏退了一屋子的老弱妇孺，在堂前跪了一夜。

“小叔叔，祖父和父亲是如何出事的？”

“你进京后不久，倭人侵犯了东南的海域，抢了几艘商船，东南水师受令击退倭人。按照惯例，每五年船只要运往市舶司进行检修和维护。今年，正好是检修和维护的时间。水师营内只余下了几艘不太顶用的旧船。官办船行命父亲调令船只，运往水师营。父亲和大哥亲自检查各家船行的船只，选定了战船，随军一起送往水师营。只是半路受到倭人的偷袭，船舱进水，送回来的就是他们二人的尸首。”

次日，陪母亲说了会儿话，瞧着她神态疲惫，给她喂了汤药，伺候她睡下后。换了身衣服，去拜见祖母。祖父祖母感情甚笃，母亲说，祖父被人送回来那日，众人都不忍掀开白布，是她掀开白布，亲自为祖父整理衣冠形容。

“好孩子，回来了。以后姜家就靠你和行舟了。”顿了顿：“这次的事情多亏了行舟这孩子。衙门怪罪我们贻误战机，你祖父和父亲被送回来，家里都是妇孺，我和你母亲好不容易稳定了内宅，船行的事情平日里都是你祖父和父亲当家。是行舟这孩子亲自送的组了姜家的船队，去的水师营。好在，仗是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