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火

第二章 阎家的晚上

阎远松将军年纪大了，夫人难产去世，留下他俩唯一孩子的阎阔阅，那死别的一天距离今天23年了。阎远松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他的儿子，离家三年，戾气西溢，他们父子通话不过是一个怒吼一个沉默。

爸，我给你准备了好几样礼物，哈哈哈，你肯定喜欢。你挡不住我，很快我就要回去了，带着那三样礼物。我估计啊，你最想要。这礼物和江阎也有关系！一句话说完，阎阔阅好像真的太高兴了，爆笑的声音根本停不下来，笑声带着些许疯狂。对呀，和江阎也有关系。我要回家了，回去找他。你们，你和姑父都别再想阻止我。阎阔阅吸了一口烟，带着愉悦和憧憬，江阎、江阎、我的江阎、我的阎。爸，好好吃饭，注意身体，你也三年没见我了，虽然天天打电话，天天有人跟您汇报，您不是也看不见我吗？快了快了，我都等不及了。

阎远松看着手机，似乎看到了儿子红着眼，拿着烟，像一个堕落的混蛋那样说话的画面。第一年还算正常，从第二年渐渐的极端。说话狠厉，做事大胆，很少提到江阎。

阎远松太知道了，把另一个人放在心里不再念叨的人是决定做一些事了。他阻止不了，阎阔阅工作的机构不容他渗透，那会引起很多麻烦。物极必反，人也一样，他开始担心，开始怀疑自己砍下去的快刀是不是错误。三年多了，对老母亲和妹妹都快瞒不住了。两个孩子似乎也到了极限，这件事终究还是要有个说法。

放下手机，阎远松点着一支烟，江阎吗？我的外甥，和他有关。三年来，让你们天各一方，还严防死守，也没挡住啊。或许，当年做那个决定太仓促了？或许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夫人会怪我吧？她那样温柔那样随性的人，可能只在意她儿子快不快乐吧？

三年来，他花费太大精力跟自己的儿子斗智斗勇，最终似乎是他自己败下阵来了。是啦，儿子一首很优秀。三年前，才二十岁啊，制导专业的高材生，公认的优秀军人，一夕之间……也许，也许，自己和江珉错了呢？他简首不敢往下想。当初问题明显，他们采取了措施，可三年未见成效，问题还在。说明措施没对症下药，也可能小毛病被捂成了大问题。

两个小子的事，或许不算个事呢？如今这般局面恐怕只是开始，三年前他和书呆子妹夫虽然快刀斩乱麻，却着实未能斩草除根，以后野火燎原，大家都会被灼伤。

阎阔阅放下电话，站在窗前吸烟。此刻身在异国，夜色渐浓，蜗居某处，身心俱疲。父亲断他粮草，他艰难求生。他们或许觉得吃饭是个问题的时候，情爱就是狗屁了，想都不会去想。

他却看清楚了很多东西。不断地回忆，不断挖掘，他们从小到大在一起的点滴，成了涓涓细流滋养他的心智精神。画图，研究，赚钱，吃饭不成问题，钱越来越多，他的想念也愈盛。这种春草破土、脆蕊吐芽的想念自心底生出随时间生长遍及五脏，一呼一吸从喉咙一路疼到心口。

日夜常相见时，他想的不多，宠着逗着江阎。隔山隔海后，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江阎，过去他多有敷衍，他不曾深爱过他。从前想不出自己对江阎的色迷心窍，如今只盼着他莫要忘了远处有个他喜欢的人努力回溯。所有心怀愧疚的人都会在心里默默许诺，将来一定如何如何，一定再不辜负，一定好好补偿。

阎阔阅干着危险的勾当，心里也想着补偿江阎，期待永远在一起，做的事朝夕不保，想的事却是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