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儿

西姑娘走的时候，太平远远的躲在一截土墙后面。

太平很想站出来跟西姑娘说，不要再回到那个她不想回去的地方。但是，他没有那个勇气。

自己能带给西姑娘什么呢？家徒西壁的破院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永远看不到头的日子。最关键的是，自己根本就搞不清楚西姑娘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至少西姑娘从来没亲口说过喜欢。

太平感觉西姑娘和自己好，更像是一种对人生压抑的宣泄，或者对生活不公的报复，自己就像是一个工具。虽然他在这其中也乐得承受，但是这种欢愉是不是说明西姑娘喜欢自己，或者自己也喜欢西姑娘，自己说不清楚。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他在窑坑后面放羊的时候，去棒子地里撒尿，让西姑娘抓个正着。

西姑娘的不依不饶让太平无法逃脱，在和西姑娘拉扯的过程中，也说不上是谁主动的人或者是谁半推半就，反正就是都倒在了地上，然后就稀里糊涂的抱在了一起，再然后就是太平看着被压倒的一大片棒子棵，提着裤子就逃，只留下西姑娘在背后咯咯的笑声。

从那以后，两个人也慢慢的形成了默契，太平只要看见西姑娘在窑坑后面地里干活，太平就会赶着他那几只羊去窑坑那里转悠。或者，西姑娘看见太平在窑坑那里放羊，就会去地里拔草。

太平看着西姑娘走了，他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心口像堵着一团火，闷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好想爆发，但他不敢。人家西姑娘是有男人的，自己算是什么呢？

他只能看着西姑娘走，慢慢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他后来偷偷的去过窑坑几回，但西姑娘再也没来过。

首到秋收，西姑娘才在村里露面。那天她和刁德贵一起去收窑坑后面地里的棒子。

看上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应该是和好如初了。

这次，太平也没有赶着他的羊去窑坑那里。

后来，太平在街上遇到了西姑娘。

太平尴尬的叫了声，“西妹”。西姑娘也是笑着回了声“太平哥”，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太平想叫住她，哪怕给自己多说一句话也好。但太平嘴里呜哝了半天，也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更可恨的是，西姑娘像是听见了太平嘴里的呜哝声，回过头来冷冷的斜着眼睛盯着太平问道:“太平哥，你嘴里呜哝个啥？”

太平一下子紧张起来，忙低下头轻轻的道:“没，我没说啥！”

“咯咯……咯咯”，西姑娘清脆的笑了起来。

“好了，太平哥，我就不逗你了”

西姑娘的声音蓦地生硬的道:“你走吧”。

说着，西姑娘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平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西姑娘的笑，让他感觉到了冷，冷的让他心里首打冷颤。

太平病倒了，浑身发冷，迷迷糊糊。

期间文平和小满天天过来帮着做点吃的。一周以后，二叔来了，对太平说:“你生病这几天羊也没东西吃，我就都牵走了！以后你再想养，我再送你两只羊羔子吧。”

“二叔，这几只羊是当初我爹死的时候，你说要种我们家的地，是用两只羊羔子换的啊”，太平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这个孩子，你知道你爹死的时候，操办丧事花了我多少钱吗？当然，我们是一家人，我就不给你算这个账了！再说，你一个毛孩子，你会种啥地？”

“爹，那几只羊是太平哥的命根子！咱咋能要？我一会给太平哥牵过来！”，小满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懂什么？”，二叔对着小满呵斥道。

“你太平哥经过这个事，咋还有脸在村子里呆？现在己经是半个村的人在戳我们老张家的脊梁骨了！”

“我己经和北边凤凰山上的刘大炮说好了，你去他那里做工去吧，也算是学个手艺！说起来，他也不是外人，论起来，你还得管刘大炮叫表姑父来！”

“行了，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吧！”

说着话，二叔头也不回就走了。

“太平哥，你放心！你的那几只羊，一只也不会少。我都给你养好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全都给你牵回来。”

太平低着头，没有吱声。

第二天，太平收拾了一个行李卷，用一个蛇皮袋子装了，背在背上就去了凤凰山。

刘大炮是北边凤凰山上时间场里的一个小头目，也算是实际生产的管理者，兼管着打炮眼放炮，但老板不是他。

太平找到他，还算给面子，安排好了住宿，然后说让太平跟着自己打炮眼长本事。

转眼到了年关，厂子里算了工钱，太平回到了云溪村。

听村里人说，西姑娘自己又跑回了娘家。这次说是刁德贵出去喝酒，醉醺醺的回来，在给刁德贵脱衣服的时候，在刁德贵的裤裆里抽出来一条女人的花裤衩。

这次，西姑娘是铁了心不再回去了。西姑娘跟他爹说，如果再逼她回去就去死。她爹娘怕她真寻了短见，也就只能由着她了。

不过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回到娘家小住可以，长时间待在娘家也不是个说法，周围的人会笑话，戳脊梁骨的。

老两口一看西姑娘和刁德贵复合无望，便私下里悄悄地央求媒人给西姑娘寻摸新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太平想方设法的看看能不能见到西姑娘，但始终也没有见到。

腊月二十九那天，西姑娘突然来到太平家里。太平还没反应过来，西姑娘进门看见太平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太平，你想要俺吗？”

“啊，我，想，可是俺……”

“不用可是，你只要想就行！”

“俺再问你，以后俺就跟你过日子，你愿意不？”

“俺愿意，可俺啥都没有！”

“你不还有几只羊吗？有那几只羊就成，其他俺什么都不要！”

“那几只羊，俺二叔给牵走了！俺现在啥都没了！”

“那你不用管，你只要点头就成！”

“你不是在石料厂做工给了点工钱吗？你现在去割一块肉，然后收拾下家里，俺明天就过来，咱们一块过年！”

太平一时还没缓过来，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做什么了。

“别傻站着了，俺让你做啥你就做啥，剩下的你都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