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溅中秋

这和尚见三人全不理他,说:“贫僧不能相待,要先行一步了。”径首地往前走去,对岳重义和那使判官笔的人的拼杀,竟不再多看一眼。

此时岳重义一招“反臂扎刺”,迫得那便判官笔的人身形后缩,岳重义大踏一步,首进中宫,连“猛虎扑羊,虎啸风生”,怒喝一声,刀锋由首砍变为斜掠,似剁似削,捉摸不定。

使棍的这人大声叫“好”,随着这“好”声,使判官笔的匪徒左臂中刀,连红人带跳地向前逃去,连躺在地上的同伙也顾不得了。

岳奎义担心李和光有失,连忙快步走过来问:“李兄弟,你伤着哪里没有?”

李和光说:“我没事,多亏这位兄台相帮。”指了指拿棍的人。

岳重义抱拳说:“多谢相助!”那人笑说:“都是出门做买卖的,谢什么。”走过去对坐在泥地上的那个匪徒一棍戳去，解了那人的穴道，那人挣扎着站起来,一脸惊惧之色。

便棍的说:“我放了你!回去对你们严寨主说,不能连做买卖的小商贩都不放过嘛,弄得大家都不敢走这条路,你们也吃不成饭了!”

那匪徒惶恐地说:“是！请问英雄贵姓大名?在下好回去禀报赛主。”

这人淡淡一笑,说:“英雄还跑小生意?又有什么贵大名了,”把手中的枣木棍石板上一舂,“你回去就说是一根棍子说的好了!”

那匪徒不敢再说什么,打了一躬,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了。

岳重义问:“严寨主是谁?”这人说:“马尾坪的匪首,这一带抢人的都是他的手下。什么人都要抢,实在太不成话了!两位还要赶路吧?尽管上路,我们还要在这里多息一会儿。”

李和光本就深有戒心,也便含笑向他们拱了拱手,说:“多谢二位,那我们就先走了。”

这人说:“请便!”

岳重义、李和光赶到剑阁县城时,己是万家灯火了。

两人找了家旅栈住下后,李和光把那三人的情形细细向风火二郎岳重义讲了,说:“岳二哥,我看这三人的武功都很好,怎么这样巧，都凑到我们面前来了?从那打我们的匪徒的话看来,也是我们路上过份小心,反而露出破绽,引起他们注意到二哥揹的包裹。你说,我们以后怎么提防才好?”

岳重义默默地想着自己和那使判官笔的人相斗的情形，半响后，叹了口气,说:“李兄弟,那个高身材的人准定是个高于,他说我使刀的不足之处都说得对极了，不仅我平常领会不到这层，叶师叔也不曾说到过!至于那个和尚,能拿着根五六十斤重的方便铲走长路,武功也决不会弱。他们真要是都看中了我们的东西,也就只好拼命了。还想患么防?但从你谈的情形看,这和尚好像不是那两人一伙的。我们加倍小心好了,当然也不能太着形迹,像在阳平关时那样,今天差点坏了事。”

李和光说:“对,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要强盗没抢去,却被小偷偷了去,那才冤枉呢!我想了一手障眼法。”说着,把两个色裹都放到桌上,拿了件衣服出来,将两个盒子和成锭的银子都包起，往自己的床下一塞,说:“桌上的色袱被偷了,我们还有床下的。”

岳重义说:“你也太小心了,,如果人家进了房我们都不知道,还能保镖吗!”

李和光笑说:“还是防着点儿好。”

岳重义心里虽不以为然,也知李和光是一片好心,所以也就由得他这么做,不再说什么了。

此后李和光每晚都照此办理。

连日两人过了梓潼、魏城、绵阳,到罗江宿下。

李和光朦胧中听得窗台下“咔”地一声轻响,片刻后又响了一下,这时人己清醒,方想叫岳重义,一转念,索性假装睡熟。一会儿,见后窗向上一起,眼前一黑,有条人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向桌边溜去。

岳重义在李和光惊醒时也己惊醒,此时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喝一声,一招“横推五马”,双撞掌击到那黑影的后心。那黑影不及转身,一个“霸王卸甲”,用单掌护住后心,另一只手仍伸去把两个包袱抓起。

只听“乓”的一声,三掌相处,岳重义觉得如同击在块生铁上,掌缘碰得很疼,同时有股巨大的力道反过来,震得他连退了两步,撞到床沿上,仰身便倒。

那黑影发出“哼哼”冷笑,冲向窗台,一推窗便跃了出去。

李和光下床摸了摸那包东西还在，赶紧打燃了火,把灯点上。见岳重义在床上,脸色苍白,不住大口喘气,惊问:“岳二哥,你受了伤么?”

岳重义摇摇头,一会儿喘息稍平,才说：“还好,没伤着。这像伙好厉害的掌力!呀,桌上的色袱被他抓去了。那东西呢?”李和光说：“还在,不妨事。他拿去的只是我们的旧衣服和六七两散碎银子。”岳重义佩服地说:“李兄弟你真有先见之,不然我们便惨了。这家伙发现上了当,不知会气成个什么模样!”

当晚两人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便上了路，在德阳饱餐了一顿,又继续前行。才走了不到三十里,便听到后面有人喊:“前面的两个小子快给佛爷站住!”

两人回身看时,正是在剑门关到剑阁的途中见过的那个矮胖的和尚,肩扛着方便铲如飞追来,“呼”的一声,竟从二人头上跃进,回身搁住去路。

风火二郎岳童义立刻拔刀车手,问:“你要干什么?”

这和尚一对小眼放出凶光,狞笑说:“佛爷本想饶了你两个小子,只把东西拿走,使金刀天王叶全功身败名裂,报了佛爷弟兄的大仇便是。可你这两个小子咋昨晚竟敢在佛靠面前掉枪花,戏弃佛爷!这就饶你们不得了,连你们的小命佛爷也要了!”

李和光问:“大师究竟是谁,与金刀天王有什么仇?”

这和尚说:“不告诉你们,你两个大概死不瞑目佛爷就是当年威震两淮的祈二贵!如不是叶全功搬来林颠子出头,我大哥怎么会死于非命,我三弟又总会残废?”

岳重义顿时明白了,心知今日如不死战，定然闯不过去,决意先行抢攻,说:“原来你就是当年在林大侠手中漏网的祈家二魔,做了和尚也还是贼性不改,看刀!”一招“五丁开山”首砍顶梁,招未绕老,手腕轻翻,化首为横,剁向左膀。

祈二贵“钟离摇扇”,铲头左挂,铲尾“呼”地一摆,“韦院展杆”,势挟劲风,砸岳重义左胯。

岳重义撤步旋身,避招还招,“反臂扎刺”,刀取腹部。

祈二贵翻身一铲,“倒打金钟”，迫得岳重义横跃数尺。祈二贵紧接着又是一招盘打,铲尾横扫下盘,又快又猛。

岳重义耸身一跃,滑步前扑,一招“换巢鸾凤”,砍前胸抹右肋。

祈二贵“恶鬼推磨”,竖铲封搪。岳重义收刀不及,“当”的一声,剁在精铁铲柄上,火星西溅,虎口一热,钢刀险些脱手,赶紧跳开。

祈二贵大吼一声,舞铲而进,上砸下扫,“呼呼”有声。迫得岳重义只得满场游走,即使有时攻到祈二贵身边,也被祈二贵那根十分沉重,使得风吼的方便铲一阵横挑竖格打得侧闪倒退。两人拆了五十多招后,岳重义己完全落入下风。

李和光越着越焦急,忽然肩上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转头看时,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两人，正是剑门关内那个便棍的年轻人和那个面容冷傲的高个儿。这年轻人含笑说:“老弟不要慌,我们来帮你。这凶僧竟敢跑到西川来撒野!六哥,是你去打发他,还是小弟去?”高挑身材的说:“九弟,这次由我去好了。”

正在这时,祈二贵一招“横扫千军”,把岳重义的钢刀砸得横飞丈余,岳重义回身飞窜,新二贵挺起方便铲续向岳主义背心戳去,铲头的月牙白亮亮地象毒蛇飞射般距岳重义的背心己不到五寸。李和光惊出了一冷汗。

那高个儿恰在这刹那间,箭似地扑到祈二贵侧面,大喝一声:“住手!”招随声发,“李将军射虎”,左手骈如戟,点太阳穴,待祈二贵偏头避招时,忽地坐胯侧身,右拳首捣祈二贵右腰。

这一拳迅捷怪异,出拳有声,其重如钟。

祈二贵大吃一惊,慌忙向左侧窜开,一咬牙,“犀牛望月”，反臂一铲,恶狠狠地砸向那人足踝。

那人双臂一振,腾身高跃，如一头巨雕般凌空扑下,右手五指箕张,宛如钢钩,抓向祈二贵头部。

祈二贵刚使了半招“举火燎天”,眼见那人的手指眨眼之间己抓到面门,不得不又向侧后下腰急窜。厉叫一声,转身连使“惊雷击顶、灵官扫台、奋臂挑车”,把那根重达六十五斤的方便铲舞成了一团旋风,着地捲来,威势实在惊人。

但这高个儿身法奇快,招数诡异,光起鹘落,隼扑鹰翔,有时垫步前跃,首进中宫,有时滑步旋身,斜穿侧翼,在那条上击下挑,抡动如飞的方便铲之间切进闪出。或瓜抓,或掌拍,接连进去,每一抓都首袭要穴,奇快奇准,每一掌都劲强力足,掌虽还未及身,掌风己压体而来,使祈二贵僧袍飘捲,呼吸不畅,如身在暴风中心,只觉举手投足,都不能如意,因此每招都大失准头,心中骇异不止。

风火二郎岳主义己退到李和光与那使棍的年轻人身旁,注视着这场激斗,对那高个儿武功之高,招数之妙,佩服己极。暗想:自己钢刀在手,用出了全身的本事,与祈二魔头还没有拆上六十招,便险些其命;这便却空着一双手,也不到六十招,便己迫得这魔头手忙脚乱，必败无疑!看来自己的武功与人家简首差得太远,根本无法相比。

过了一会儿,祈二贵一招“张飞闯陈”,铲头首撞高个儿前胸。高个儿后腿后撒,倏地一探臂,“金龙现爪”,反手一把抓下,快如闪电,己牢牢抓住铲柄。

祈二贵仗恃自己膂力极大，奋力往后强夺。这人一掌拍种柄腰,析二贵全身

剧震,虎口一麻,铲柄脱手往下砸去,“乓”的一声,正砸到他右脚脚趾上,脚趾被打断了两根,痛得他立刻蹲在地下,一时也站不起来了。

那使棍和年轻人笑嘻嘻地说:“阿弥佛,善哉,喜哉!大和尚这回只好爬西川去了。”

祈二贵真凶悍,虽还站不首身子,却猛然抬头,目露凶光,颤声说:“两位施…施主,可肯留……留下姓名,贫僧日后必好...来报大德!”

这年轻人说:“我叫苗九,他是崔六。你大师慢慢爬回去,苦过几年后再来叫阵也还不迟!”

岳重义十分感激地向苗九、崔六致谢,说：“多蒙两位兄台一再援手,我们弟兄不知如何补报方好。”

苗九含笑说:“不必多谢,我们都是出

门在外,自当彼此照顾。不瞒二位,我崔六哥性情孤僻,不爱与生人交谈。两位还要赶路,尽管先走。”

岳主义见这两人不愿与自己同行,虽觉奇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恭敬地施礼告别,再往前走。见那祈二贵己用方便铲柱着站起,愤愤地望着自己,再也不敢前来阻搁。

在路上,岳重义、李和光对崔六、苗九究竟是什么人,猜测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但都认为这两人武功极高,言行又十分诡秘,绝不是普通的买卖人。

到了广汉,风和二郎岳重义到一家铁器铺,重新买了一把钢刀,丢下被祈二贵的方便铲碰得处处都是缺口的那把。此后,在往新都、成都的途中,李和光岳重义与崔六苗九曾经几次走到一处,崔六仍是面色冷淡高傲,一言不发,苗九却常要与岳李两人交谈几句。一次他含笑问岳重义是到哪里去,岳重义顺口便说往云南去。

苗九又问:“你们这么远到云南去干什么?”

岳重义说:“去做点小生意。”苗儿哈哈一笑说:“看兄台两人的包裹都很轻巧,大约也没带多少金银,跑到千里以外的云南,不知打算买点什么宝货?否则岂不白费盘缠!”

岳重义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怎样对答。李和光忙说:“我们听说云南的茶叶极好,价格又贱,打算采购些运回此方去卖,也许多少还能赚几个钱。苗兄经验宏富,帮我们琢磨琢磨,这主意使得否?”

苗九笑说:“老弟倒很聪啦!不过滇茶名声虽大,粗茶居多,必须大宗采购,用马队驮回陕甘一带,方能有利可图。像两位这样本钱不多这么远地跑去,恐怕难免折本了!我这人爱说老实话,两位别见怪。”

李和光也哈哈一笑,说:“承教,承教。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到云南去不可,也许在川西川南购点什么特产,只要是北方少有的,能获得点微利也就转去了。”

苗九说:“老弟一点便透,佩服!依我看,川西虽是富庶,丝绸蜀绣,天下闻名,但价钱昂贵，还须货识,那是大买卖,不是小生意了。倒是川南好,虽是穷些,但价钱便宜的土产倒是不少。我看两位脚程还快,如要前去,最好走简阳资中内江到自流井叙府,都是一条大路,听说也没什么盗匪。两位如去,一定恭喜发财!”

李和光连连点头,说:“好板,好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