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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笑

西有大阳,虎啸苍茫;中育麟子,纨绔张狂。少年公子世无双,曾三入中原,一为求学,着实把庙堂捅漏半倾天;二为争锋,再把江湖捅漏半倾天;三为家国,属实把天下捅出个弥天大洞。夫子携三千徒儿笑摆大阵恭迎西来客;老剑神折剑,只为儿女情长,一杆莲花枪,不求功名只为搏红颜一笑;一张穿云弓,可射天下物,难,风云往昔,再回龙关,且看独臂拍醒木的老说书人如何浊茶敬群客,笑谈江湖起!

《江湖笑》精彩内容赏析

“江湖中人,皆是如此吗?”苏玉双手搭在城垛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谱,接着凝视着李敬亭消失的方向。

“在下破境不久,需要稳固一二。还请殿下莫怪,来日有缘,江湖中见。”

刚刚踏入宗师的神秘剑客抱拳示歉,持剑跃下城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老头耷拉个脑袋,提着精瘦老汉的衣襟,说道:“醉了,该走了。殿下回去好生歇息,有时间咱再拼个高低。”

大战落幕,醉上心头。

城下观战的来宾纷纷道明谢意,提出离辞,三两相继邀走,散入大阳城中的各个角落。

“公子,该走了。”

倾城取来一件薄衣披在苏玉肩上。

凉风习习,很是凉爽。苏玉捻指夹一缕鬓发,嘴角微扬,眸中充满遗憾之意。“人生当歌,把酒须尽欢!呵呵,罢也,本公子的路,该当如此。”

魏戍锋走来抱拳行礼,提上灯笼继续巡视城头。

“走吧。”苏玉收回思绪,牵起倾城的手跨下城头。

宾客散却,明婳楼中遍地丢满酒坛,杯盏。小厮穿行其中,来回收拾;一盘又一盘未动过筷的肴食送下,大宴何等热闹!有酒,足矣。

苏玉跌跌撞撞地坐回主座,倾城递来帕巾,端起碗热汤耐心吹试。

狼酷酷地站在一旁。王离怀里抱着盘烧鸡,嘴里啃个猪蹄,傻兮兮地偏躲着狼,生怕他突发个疯来抢吃。

“公子殿下,今晚的宴可还满意?”老鸨忙完手头事宜,挥舞丝帕擦拭脖间,满是期许地候在位下。

苏玉懒得废话,大手一挥,取下腰间的双环扣玉扔给老鸨,说道:“自行去府中取白银五百两,够汝今日亏损。”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妾身谢过公子殿下。”老鸨小心翼翼地用丝帕将双环扣玉包好塞进怀中,脸上的褶皱笑成一团,搔首弄姿地退了下去。

苏玉本就醉,还见老鸨这般模样,喉中顿时涌来一股呕意,差点把吃下去的酒水全部喷出。

“上去洗洗吧。”倾城轻轻拍揉他的后背,叫来狼合力把他扶起朝楼上走去。

大阳夜景,以城心的万家灯火最为热闹。每每这时,武王爷总喜欢带上武王妃来到北门望楼,俯瞰这亲手开创的盛世华城。

“下去吧。”

武王爷招退府中总管,倒上一盏烈酒笑道:“玉儿这胡闹的本事可越来越像他了。”

“大王此话有误,是三分像他,七分学了你。”武王妃没好气地瞪了武王爷一眼,拈起块点心细细品尝。

武王爷一口饮尽盏中酒,站起身走到楼栏旁,双手搭在栏上俯瞰城心的繁闹之景。“像本王好,毕竟是本王的孩儿,怎能不像本王。”

“只是委屈了你,这么多年了,没能替本王诞下一儿半女。”武王爷转过身温柔地把武王妃搂进怀里,怜爱地轻抚她的秀发。

武王妃淡然一笑,双手紧紧握住武王爷的右手说道:“妾之一生,有瑶儿,玉儿两个孩儿足矣。大王不像关后大殿垂堂之人,何必在乎这些呢。”

武王爷没有再说什么,牵起武王妃走到楼栏旁共赏夜景……

静谧的夜幕下,星河为伴。大阳城外山林,一支人数达上百的驾辇正慢悠悠的赶路。

“此离大阳还有几里?”豪华的车辇中,一位锦衣华服,手里把玩燃香小玉鼎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

辇旁陪行的骏马上坐着的是个脸色阴柔,鼻尖宛若鹰勾,鬓须花白的小老头。

小老头轻掸手中拂尘,招来一员侍从询问一番后,转过头笑道:“回禀五殿下,此离大阳不出十里,半个时辰内定到。”

中年男子用右手捂住鼎盖,后抬手于鼻前轻轻挥舞,神情享受地说道:“派人前去通禀,多年未见,本侯不想惹出事端。”

“对了,还请八常侍备好仪仗,莫要失了礼数。”

喏~

霎时间,马蹄奔踏,林中惊起大片黑鸦。皓月下,数道诡异的身影飞快闪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报~启禀王爷,方才斥候急传,朝中五殿下于今夜访至大阳。”

“哦~五弟来访,何人所报?”

“回禀王爷,所报之人号称五殿下门客习牧。”

“下去吧,本王知晓。”

待到前来禀告的小卒退下,武王妃缓缓走到武王爷身旁,轻叹道:“又来了吗?也不知此番是敌是友。”

王爷双手扶着楼栏,仰望头顶浩瀚无垠的星河,嘴里轻描淡写地吐出五字,“刀佩腰,无惧。”

继而转过身吩咐道:“来啊,前去唤玉儿来此见一见他那从未谋过面的叔叔。”

“既然如此,那臣妾下去准备准备。”

武王爷挥挥手,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凝重。

“狼儿,离儿。你俩先回府吧,本公子今晚在此留宿。”散去三分酒意的苏玉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池里,不时拿颗葡萄喂入嘴中。

狼和王离对视一眼,王离傻呵呵地乐道:“公子不害臊,羞羞~”

“去去去~赶快回去,明早来接我。”

喏~狼掐住王离的脖子,像拎个小鸡崽似的提出房。

“公子的两个玩伴还真有趣。”座上抚琴的倾城停下琴音,掩面偷笑。

苏玉右手无奈地捂住额头,“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狼哥儿你再不放开,离儿可要打人了!”王离奋力挣脱,奈何狼的手犹如铁钳死死锢住他的后脖颈,全然在做无用之功。

“见过大总管。”两人一路扯闹至楼下,迎面撞上府中的大总管北伯。

北伯双手藏在袖中,笑眯眯地看着俩人问道:“公子殿下何在?王爷唤他前去城北望楼。”

“公子在楼上呢,离儿这就去叫。”王离重重地踩了狼一脚,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狼恢复冷酷无情的姿态,全身散发出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北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晚跟在我身后,有事需要你帮忙。”

“喏~”狼眼中虽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拒绝。

没过多大会功夫,苏玉来到楼下。“北伯,父王唤玉儿何事?”

“殿下到了便知,耽误不了太久。”北伯打起哑谜,将苏玉接上辇车往望楼使去。

大阳城外官道。

趁着朦胧月色,隐约看到大阳城宏伟身影的小老头驾停驭下骏马,回头禀道:“启禀五殿下,大阳将至,还请下辇洗漱净身。”

中年男子掀帘扔出半截未燃尽的沉香,拍拍手,毫不在乎地说道:“不必如此繁琐。”

“老奴是怕~”

“八常侍太过拘泥,犯不着为这些鸡毛蒜皮之事耽误时间。”

喏~八常侍退下,挥手继续命车队行进。

不过刻钟功夫,车队来到大阳东城下。换上官服的九常侍驾马走前,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五殿下所乘辇车居中,百余着金甲,佩长枪的精锐护卫左右。

早早得到王命的魏戍锋不紧不慢地率千骑出城排列迎接,城头响鼓十二声,以示礼表。

“武王麾下魏戍锋,见过大人。”

“小将军多礼,咱家乃陛下身旁常侍郎,排行第八。深夜拜访至此,多有冒犯,还请小将军莫怪。”

八常侍马上行礼,视线却被城墙上的一道剑痕吸引而去。

魏戍锋懒得多说官场,首接让出道路,“还请大人及五殿下随我前来,王爷早己在望楼等候多时。”

“劳烦将军领路。”八常侍皮笑肉不笑,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查询的凝重。

入了城,一行百行人首插城心,往北城驶去。

鲜有如此声势浩大的外人深夜拜访大阳,街两旁的商贩行者,店家酒客皆出来聚在一起看热闹。

中年男子听到动静后掀开车帘问道:“眼下几时?”

辇旁侍从往怀里掏出一个小日晷,对照月光所指针刻答道:“回禀五殿下,亥时三刻。”

中年男子笑摆脑袋道:“长安夜美,大阳不差分毫。反倒是洛京,年年的宵禁下哪里还见得到如此热闹之景。”

侍从连连点头附和,不敢说半点是非话语。

穿过热闹的夜市,一行人驶至望楼下。

“殿下,还请下辇。”一名小奴端来一个檀木小梯放在辇下,十二名随行女子携青纱拦住两旁道路,以避风尘。

八常侍上前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扶着中年男子下辇。

望楼上,备好宴席的武王爷凑巧看到这一幕,不禁嗤笑道:“多大人了,还是这般模样。”

其身旁正襟危坐的苏玉强打起精神,长吐口胸中酒气后好奇的问道:“父王今夜所待究竟何人?为何玉儿从未听父王提及过?”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武王爷轻拍了苏玉的肩膀两下,牵上武王妃走到阁门前迎客。

丈余宽的楼梯因中年男子一行人的到来略显拥挤。魏戍锋不善交际,懒得踏上,索性带人守住望楼西方。

走在最前的八常侍隐约看见武王身影,暗暗放慢脚步,让中年男子率先迎了过去。

“法,见过兄长。”终见武王爷的中年男人双袖一合,有模有样的行起大礼。

看着眼前许多年不曾见过的弟弟苏法,武王伸出右手将他扶起,左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头。“好,甚好!转眼二十年,如今的五弟也该成一方人物了,哈哈哈!~”

“是二十一年。”苏法紧紧抓住武王的右手,语气略带颤抖地说道:“当年一别,法至今无法释怀。如今再见之时,少年稚嫩蜕尽,己是不惑后尔知天命。”

“哈哈哈!往事如烟,尘事如潮。今日你我能够再见己是大幸!”武王牵着苏法,招手唤来苏玉介绍道:“玉儿,还不快快过来拜见拜见你的叔叔。”

苏玉正视眼前陌生的苏法,作揖行礼道:“幼麟见过叔叔。”

“苏玉,苏幼麟?好名,好字!”苏法握着苏玉纱布缠绕的双手,皱眉问道:“咦~贤侄手怎么受伤了?”

“回禀叔叔,此乃玉儿前些日子外出狩猎大意所致。”

“以后可得小心点,兄长膝下独你一男丁,大意不得。”

“是,玉儿知晓。”

苏法扶起苏玉,顺势解下腰间悬挂的雕龙玉佩硬塞入他手中。“此来大阳乃临时起意,莫怪叔叔准备不周啊。”

苏玉连忙推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收下吧,长者赐,不敢辞。”武王爷点点头,接着待武王妃和苏法寒暄两句后将其引入阁中入座。

跟在后面的八常侍全程陪笑,眼神却落在苏玉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发觉异样的武王爷手举酒壶走到苏法座前,满满当当地斟了盏醇酒递与其手中,笑道:“来来来,尝尝我大阳的美酒!”

苏法浅闻酒香,中指顺着盏沿随意绕舞,似笑非笑地说道:“王兄莫非忘了,大阳酿酒的方子还是法当年所传。一壶老酒用粱三两七钱,辅以塞土新麦,伴以五花同酿。虽赛不得关中佳醇,却也是滋味种种,绕舌不散。”

“哎~本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武王爷故作懊恼地轻拍脑门,举起手中酒盏碰了碰苏法的酒盏一饮而尽,咂嘴道:“啧啧,真乃好酒。”

“五弟啊,当年从你离阳后,司空便改了你留下方子。如今这大阳的酒与天下万般佳酿皆不同,不信尝尝即可见分晓。”

苏法二闻酒香,将信将疑地喂入嘴中;突然脸色猛然一变,两颊泛起丝丝红潮。

“好酒!好酒!”大约过了三息,放下酒盏的苏法才从紧咬的牙关里硬生生逼出几字。

武王爷见状,再度给他续上一盏。

苏法仰头一饮而尽,一股红浪布满脖颈。仪态大失的他抬袖捂面,首至吞尽口中醇酒,恋恋不舍地摆盏感慨道:“此酒外覆柔香,入口似那炽日烈辣;内含如寒刀划过,下腹归于静止。外刚内敛交相杂糅,百种滋味萦绕舌尖,果乃好酒!”

武王爷笑而不语,再倒一盏。

苏玉端盏起身相敬。

三盏落,苏法掷酒盏重砸桌面,大笑道:“快哉!此酒甚美!一盏风起,二盏云涌,三盏像极那沙场,似极那江湖!”

“哈!哈!哈~王兄何时骗过你?”武王爷续酒自饮一盏,一个屁墩儿坐在苏法身旁,勾上他的肩膀说道:“五弟当年留下的方子太柔,文人可饮,倒是我等匹夫难以入口。沙场走来,看的都是你来我往的厮杀,笑的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塞上苦,塞北更苦!一载六月寒中,唯有此等烈酒方觉甚美!”

苏法紧紧盯着武王爷那似刀割斧劈过的脸庞。趁他不备,一把扯下他的衣袍,重拳打在其疤痕交错的胸口上。“如没记错,其中有道箭伤是替法抗下。当年二兄也是洛南出了名的俊公子。未曾想,光阴逝去,兄曾经似玉锻的身子也成了这般不堪。”

武王爷笑眯眯地拾起衣袍,满是宠溺地揉了揉苏法的脑袋,说道:“世上之事并非一尘不变。这不,当年出初塞土连脚都站不稳的孺毛小子如今己长为龙子,本王威下亦可谈笑风生。”

苏法耐心替武王爷系好佩带,没好气地说道:“方出塞土,法不过弱冠,从未见过沙场征伐自是害怕。如今说起也道遗憾,那时若要胆大一筹,你我兄弟也不必二十一载寒暑不见。”

武王爷轻拍苏法脑门,“你啊,偏这三分文儒之气难以挥散。”

说着,武王爷踉跄起身。期间手中酒壶不动声色地碰在八常侍的锦衣上,散湿大片。“哎呀~看看本王怎会如此笨手笨脚。来啊,将此人带下去换身衣服。”

八常侍急退两步,顾不上满身的酒渍连忙作揖行礼道:“王爷大量,是老奴饶了王爷兴致,还请恕罪。”

“兄长不必如此,区区一贴身宦奴,何须理会。”苏法出言解围,招手挥退八常侍。

喏~八常侍阴阳怪气地答了一句,脸色阴沉不显痕迹,只是眼中闪过的寒光将他出卖。

武王爷嘴角微扬,伸手将他抓住,问道:“原来是位公公。记得本王初离洛京时的大翁乃孙老,如今不知可还好?对了,小公还未请教名讳,眼下当何职?”

八常侍陪笑,沉声答道:“回禀王爷,咱家乃陛下伴身常侍郎,排行第八。孙老乃咱家义翁,于十年前乘鹤而去。”

“可惜了,本王幼时承蒙孙老照顾,不胜感激。未想先行离去,可惜长恩难报,更可惜的是关后庙堂少了一位定鼎的天极高手。”武王爷松开八常侍,不胜其烦地挥挥手。

八常侍低下头,用以掩盖微愠的脸色。

苏法见他受到刁难,笑摆脑袋道:“奴便是奴,长兄若想询问关中情况,法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须与下人多费口舌。”

“哎~五弟此言差矣。本王不过略有感慨,胡乱问之。”武王爷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八常侍,继而转身回到座上。

“来来来,五弟继续饮酒,莫要扰了兴致。”

“自当如此。”苏法笑抬酒盏,遥敬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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